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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 2022-04-06 | 来源: 极昼工作室 | 有0人参与评论 | 字体: 小 中 大
去年 12 月 12 日,第二个还款期来了。公司拒绝预支工资,她也借不到钱了。电话被轮番轰炸,称她 " 严重逾期,征信准备上报央行,将安排工作人员上门面谈 ",白天杨丽丽一个人躺在宿舍哭,晚上战战兢兢地应对心怀鬼胎的客人,只好把手机来电全部拦截。
催债电话终于打到家人那里。父亲愤怒地让她解释清楚,杨丽丽含含糊糊:" 找工作形象不及格被要求做双眼皮。" 她隐瞒了故事的后半部分,只提到在福建卖酒。" 我肯定不能说,你女儿是陪酒的,被人摸了。" 时隔几个月,在肇庆一家餐厅,说起这段经历,她刻意把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被嘈杂的人声盖过了,眼眶里泪水打转。
父亲当即反应过来," 这不就是套路贷吗?" 杨丽丽仿佛醒了过来。她之前只觉得 " 很坑 ",却始终没意识到自己陷进传说中的连环骗局。父亲劝杨丽丽不用理会贷款,让她赶紧回家。
一周之后,杨丽丽决定回家,逃跑似乎比想象中顺利,她从莆田坐车到深圳,最后到肇庆。每到一个车站,她会先把车票信息拍给母亲,母亲再给她打款买票。沿途尽是恐惧,她担心马哥会派人追上来,也不敢跟任何陌生人讲话。去年 12 月 20 日晚上 9 点多,杨丽丽到达小区门口," 终于心安了。"
●逃回的女孩提供的追债方律师函。讲述者供图
厂妹
二月的肇庆终于热络起来,高新开发区的十字路口,蓝白红招牌混杂,挤满人行道两侧,许多中年妇女骑着电瓶车在这里停留逡巡。这里不到 100 平方公里,却汇集了纺织、洗护、电子产品等 500 多家工厂。春节刚过,正值招工旺季。一个年轻的女孩,拿着一摞白色传单,漫无目的地晃悠。她一头发黄长发随意扎起,皮肤暗沉,黑色棉服还沾着泥,扎进人堆瞬间就被淹没了。
那是从福建逃回来的杨丽丽。她代表工厂出来招工,工厂希望招到像她一样,20 多岁,干活利索的女生,但来应聘的基本都是 30 岁以上、有家庭的女性。年轻人们像当初的杨丽丽一样不愿进厂,那意味着摒弃所有可能性,在高墙以内,浸泡在流水线机器轰鸣声里,日复一日重复相同的动作。
但杨丽丽暂时接受了。除了招工,她还在洗护工厂做质检员,每天一早穿上工服,爬到几米高的大塑料罐边沿,捞一勺乳液起来,看产品颜色和黏稠状态,再闻闻味道;每小时她还要给一堆样品称重,看是否达标。每天下班,工厂大门一开,她跟着一群工人涌出来,骑着电瓶车,途经开发区附近的田地和泥泞小路,20 分钟到家。现在,杨丽丽跟弟弟挤一间房,拉上布帘子隔出自己的小空间。
工厂的日子枯燥但稳定。如果全勤,每个月有近五千块。同事大都随和,但各有各的烦恼,30 多岁的师傅为了养小孩天天加班;比她小一岁的朋友也是 " 厂妹 ",被婚姻困住脚步,没办法实现去旅游的梦想,她认命地告诉杨丽丽," 我这辈子就在工厂做到死了 "。
但杨丽丽不甘心,她无法接受自己一辈子都待在工厂。对她而言,这份工作除了稳定,一个好处是朋友也在," 我工作一定要有人陪,没人陪就少点乐趣了。" 她如今也没有能力外出打工,寻找更多可能性,之前找朋友借的钱没还清,她也答应过父亲,今年要待在肇庆。至于未来,她 " 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有时会羡慕,继续读大学的同学,朋友圈大都是办公室和旅游照。
在她身上,那段经历似乎没有留下太多痕迹,即便对待只见过一面的人,她也没有太多戒备心,会坦率地抱怨 " 情人节都没人送花 "。事实上,生活的另一面,逃离远没有结束。贷款公司的律师函直接寄到杨丽丽家里,通讯录的朋友,连 QQ 上没见过面的网友都被骚扰遍了,她一遍遍解释 " 这是诈骗,我正在处理 ",有朋友直接把她删除,还有前同事质问 " 为什么要把我填作联系人?"- 新闻来源于其它媒体,内容不代表本站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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