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期: 2024-10-07 | 来源: 人物 | 有0人参与评论 | 字体: 小 中 大
刘旸也如此,小学,他的成绩一直很好,但到了初中,好学生成为了最容易被攻击的人,有人直接过来问他,你打架吗?刘旸回,不打。对方有些鄙视,你不打架,算什么男人?
后来,从内蒙古转学来北京的经历成为了他很久以来的心结,他害怕同学们说他是「匈奴」、会问他是不是每天骑马上学,也担心大家会瞧不起自己。也有人放大他的长相,他想聊聊怎么追同班的女孩儿,对方直接泼过来冷水:「你长得太丑,得整容才能追到。」后来上了大学,刘旸还认真考虑过整容,要削尖自己的脸,「要能扎死谁的那种」。
他也很想当第一,因为第一听起来是离开这些人和环境的唯一出路,内敛地努力成为了一种习惯。青春期留下的所有冷成长出了一根「刺」,2019年,刘旸鼓起勇气去看心理咨询师,把这些最阴暗、最难过的事情讲了出来。当他把「匈奴」、「骑马」,还有「整容」一股脑全倒出来后,心理咨询师哈哈大笑了起来。
刘旸恍惚了。他突然觉得特别好,又特别荒谬,「这些这么多年来难以启齿的念头,讲出来后居然是好笑的。」就在那个瞬间,刘旸也头一次知道,原来,人生当下的冷场,是可以在之后讲出来,大家再一起去嘲笑这件事本身,那么冷酷和黑暗的东西,就可以用笑声消解掉。
这也改变了刘旸对待单口喜剧的态度。一开始,他讲之前上课时积累下来的段子,后来练手,话题就变成了「世界上第一个知道榴莲能吃的人,他是有多变态,他看到一个东西浑身带刺儿,闻起来跟屎一样,切开之后一股屁味,他竟然产生一个想法,我要吃它」。这些表层的表达温和又安全,不尖锐,也不暴露自己,所有人乐乐呵呵。事实上,这一套段子也非常行之有效,刘旸拿着从2015年一直演到了2019年,「屁味的榴莲」依旧有它的受众。
但俏皮话炸场的背后,是一种无意义感。无聊斋也是在这时候上的线,以前在线下表演,有80%的人笑出声,场子就会有一种所有人都在笑的感觉,但在网络上,下面没有排排坐的观众,一个个独立的账号取而代之,20%没有笑的人,有的还「过来踹两脚」。
心理咨询成为了一个楔子,让刘旸想要对自己诚实、对过往的冷场诚实。但袒露自己也是危险的,他有一次去看一位演员的专场,对方在台上讲自己被网暴的事,讲他在电脑屏幕之后,躲在家里哭。那个场地向来是全北京最好讲的开放麦,但那一晚上,台上的人讲完,遭受了一个大冷场。那一刻,在全场的寂静中,刘旸把自己带入到了台上的演员——如果是自己,未来半年应该都不会碰那些真诚的东西了。「他把心里最难过的东西拿出来,和你们袒露心扉,但换不回你们的笑。那他心里应该会觉得不值得。」
刘旸因此纠结过一阵,是真诚,还是表演真诚。他试着表演过几次,但「太累了」,索性不如就像小动物一样,把自己最柔软的肚子翻出来,「台下一定有人会懂的。」
于是,和心理咨询师聊的那些「匈奴」、「骑马」、「整容」,都成为了他舞台上的养分,《伊卡洛斯》的灵感就来源于此,刘旸要在台上讲那些青春期受过的伤,他希望通过喜剧「能把黑暗的、孤独的、冷酷的东西当成笑话讲出来,人才会不再孤身一人,才能感受到温暖。」
几年前,他在国外看了一场单口喜剧的表演,表演者是一个华裔,在台上说了一个「笑话」,「内地游客就喜欢在地毯上拉屎」。那一刻,除了刘旸,全场都笑了。他觉得这个冒犯毫无来由,也没有任何依据,「这样跟谩骂有什么区别?」
在喜剧行业里,有一句话流传已久——单口喜剧是冒犯的艺术。刘旸一度也坚持「喜剧能调侃一切」,有一些主持人开场,也总是习惯性问前排观众,你能接受冒犯吗?如果对方点头——后面一句调侃对方的话就接上了,全场也笑了。
但刘旸觉得不舒服。在那次被「冒犯」之后,他决定给冒犯设一个限度,比如,再也不在台上讲有关地域的段子。「我们总在思考段子有没有好的技巧、好的角度,但也许更应该思考的是,这个段子有没有可能让一个原本在生活中开开心心来看演出的人,听完突然就难过了?」
一场场演出之后,刘旸觉得单口喜剧并不是纯粹的冒犯,每个人的人生都经历过或大或小的冷场时刻,喜剧的力量,应该是讲出来、笑出来,把人聚集起来,让人们也释放出来。人们意识到,你并不孤单,还有更多的人一起在场,人们的笑声和起来,就能驱散这一种严寒。- 新闻来源于其它媒体,内容不代表本站立场!
-
原文链接
原文链接:
目前还没有人发表评论, 大家都在期待您的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