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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NEWSDATE: 2024-12-25 | News by: 史料搬运工 | 有0人参与评论 | 专栏: 人头税道歉 | _FONTSIZE: _FONT_SMALL _FONT_MEDIUM _FONT_LARGE
郑兴裔的办法可能未被朝廷采纳,也可能是采纳了但没有效果,然后被放弃。稍晚一些时候,孝宗淳熙年间去福建南剑州做地方官的陈安节,发现当地仍是“民俗类不举子”。陈安节的挽救办法,不是发动民众举报,而是“劝其举者,官赋之粟者三年” ——对生养孩子者实施奖赏,由官府连续三年给生养孩子的家庭提供粮食。据陈安节的墓志铭讲,有了三年粮食补助,南剑州百姓不肯生养孩子的风气发生了转变。三年粮食补助不是小数目,墓志铭对陈安节治绩的叙述,也许不算夸张。
大略同期的严州(也在今浙江境内),现象也很典型。据吕祖谦说,严州多盗贼,原因不是民风彪悍,也不是地理位置偏僻,而是“丁钱偏重于它邦,原其情状,实可怜悯”,当地百姓被人头税压得喘不过气来,只好上山去做盗匪。严州地方官府实地探访后,留下了这样一段记录:
深山穷谷至有年三十余,颜状老苍不敢裹头。县吏恐丁数亏折,时复搜括相验,纠令输纳,谓之“貎丁”。民间旣无避免之路,生子往往不举,规脱丁口。一岁之间,婴孺夭阏不知其几。小民虽愚,岂无父子之爱?徒以厄于重赋,忍灭天性,亲相贼杀,伤动和气,悖逆人理,莫斯为甚。
大意是:严州的偏僻山谷之中,藏着很多年过三十、容貌老成却不裹头、不行成人礼的男丁——因为行了成人礼就要纳入簿册,就是缴人头税。地方官吏为了将他们抓出来,常下乡挨家挨户搜查,这种搜查有个专用名词“貌丁”,就是当面检验百姓的面容相貌来判断其是否已经成年、是否应纳人头税。老百姓被“貌丁”逼得无路可走,只好生了孩子不养活,以求减少家庭人丁。一年之间不知有多少孩子因此夭折。底层百姓虽然愚昧,也有父子之爱。他们如此泯灭人性,全是被沉重的税赋所逼。
严州的情况太惨,所以朝野舆论的批评声音也大。南宋政府不得已,只好实施减税政策。据做过谏官的詹元宗讲:严州百姓以耕田养蚕种茶割漆为主业,全家人终年劳作“仅得以无饥”,加上朝廷的种种摊派与苛捐杂税,便活得极为艰难。朝廷实施了减税政策后——该州共计175740人,每年减免14292匹绢,相当于“昔之取者以其十,今之取者以其四” ,也就是将税负从十成降低为四成——严州百姓终于不再杀子:
严之习俗,苦于丁税之苛,有贫不举子之患。至是不复有闻。
可惜的是,严州减税只是特例,并未普及至其他地区。其他地区的官员,仍要继续面对辖下百姓不肯养活新生子女的难题。如在安庆府做地方官的余嵘,面对“乡俗不举子”,能做的只是设立三所救助机构,“各给钱米药饵” ,拨一点钱粮药物,能挽救一个孩子是一个。在福建为官的赵善俊,则大棒加胡萝卜,一面“痛惩不举子者”,一面“凡产育给金谷” 。这些措施效果很有限,且往往人走茶凉、人去政息。终南宋一朝,朝廷拒不减税,故始终没能解决“民不举子”这个问题。
人头税的重压,必然会在生育率上有所反映。葛剑雄在《中国人口发展史》中提到:
从绍兴二十九年到嘉定十六年(1159-1223年)这64年间,(南宋的)户数只增长了114.23%,年平均增长率只有1.23‰,是相当低的。在此期间,南宋境内大多数情况下是比较稳定的,人口的自然增长似不应如此之低。
值得注意的是,前文提到的杀子现象中,有多起恰好发生在“绍兴二十九年到嘉定十六年(1159-1223年)”前后。换言之,若将南宋政权治下存在极重人头税这个事实,与南宋“愚民”宁愿杀子以避人头税这种社会风气联系起来,这六十余年间那相当低的人口自然增长率,便可以得到很合理的解释。简言之,这种低增长率是南宋政权“取民无艺”暴政的必然结果;也是秦汉三国两晋那些人头税负担沉重的时代里,频繁发生过的事情。不必惊讶,没有意外。- 新闻来源于其它媒体,内容不代表本站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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