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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NEWSDATE: 2025-05-08 | News by: 此刻moment | 有0人参与评论 | _FONTSIZE: _FONT_SMALL _FONT_MEDIUM _FONT_LARGE
每次回来,他都会感到悲伤,“爱我的人都不在了”。但他又很乐意回来,“到这里能获得治愈”。每次回来,他要走到坡上,在父亲招手的树底下坐好久。
他父亲叫赵越,当地话念做超越。他才是老赵家第一个靠读书改变命运的人,独自背上行囊离开窑洞,走山路去上学,参加了三次高考,成了小镇数学教师。
他是严厉的父亲,对儿子极少夸奖。肝病早早吞噬这个西北男人的雄心,也吞没了整个家庭的经济。他变得更沉默。赵安敏感,他一哭,父亲就打他,“男子汉,不许哭”。他要求苛刻,得努力学习,还得学会忍受痛苦,经常说的话是,“学海无涯苦作舟”。
也许这是父亲在教会儿子残酷土地上的生存法则。但赵安清楚看到了它的缺陷,他在文章里反思父亲教育,“他不会知道,有多少人因为过度努力而身心俱毁。”
但命运的共通在于,他也同样在透支式地努力。摸到中年的门槛后,他越发害怕像父亲一样早逝,但他不是停下来休息,而是更加拼命赶时间。
多年以后,当自己也成为父亲,涉过生活的沼泽,赵安更清楚父亲曾达成的成就。或许这也是为什么他愿意一次次回来,一次次走到坡上,去理解父亲,也是理解自己。
但这天我们没能上去,路太泥泞,脚像陷进沼泽。我们停在了路旁,旁边有块梯田,冬日里覆着土黄的草,里面有个土包,上面长满荆棘。我盯着看的时候,赵安说,这就是他父亲的墓。
赵安告诉我,黄土高原里的人生生死死,通常是没有墓碑的。“我大哥一直跟我说,我爸一辈子终究跟我们老百姓不一样,你给他立块碑。”
“那为什么不立块碑?”
“这两年太忙了。”他埋下头说,开始往下走。
老赵家有六个堂兄弟,赵安五个哥哥都搬到了原下,现在这通了公路。他们的命运线都钉在了这片黄土地。下午,有人出去打麻将了,有人去外面看病,有人外出打工,只有二哥在家。见到赵安,他第一句话是,“老六回来啦”。
老六确实回来了。父亲去世后,赵安承担起家族的责任。车祸、离婚,孩子买房、找实习,都得找老六这个唯一读了书的文化人出主意。
二哥独自在家,屋里没舍得烧炕,冷得让人哆嗦。我们聊起了他早逝的父母、吃不饱饭的童年、还在种的庄稼。不说老六,老六父亲能吃上官家饭,对他们来说是不可想象的。老六父亲工作后就在小镇住上平房,而他们,十年前才搬进平房。
二哥说,这要归功于他们的爷爷。他用一种坚决的态度,扛着少一个劳动力的压力,将最小也是唯一亲生的儿子,供养了出去。他们的爷爷,在村里是少有的识字者,另一个村民说,连他名字都是赵安爷爷取的。
赵安不知道这一切。他一直都以为自己爷爷不识字。离开的时候,他想起另一个人,他的姑妈,18岁嫁了出去。
“是不是那一点有限的彩礼,爷爷也都投入到我爸爸的教育当中来了?”离开村庄的路上,他自问道。车外又开始飘雪,西北的冬季总是格外漫长。
赵安主动提议去趟姑妈家。这是庆阳市最富饶的土地,有着大片平坦土地,但姑妈家还是平房。她刚放羊回来,脸上红彤彤的,双手和脸颊都冻得皲裂,像油画里的人。
老六来了,她一直笑,一点看不出去年刚从ICU里活下来。她骑着三轮,被一辆无牌车撞到,切了脾脏。肇事者现在都没找到,电话打到赵安这,他又能怎么办,只能力所能及资助些钱。
这次临走,他又给姑妈塞了几百块。老六现在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新闻来源于其它媒体,内容不代表本站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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