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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NEWSDATE: 2025-05-21 | News by: 忘川边的但丁 | 有1人参与评论 | _FONTSIZE: _FONT_SMALL _FONT_MEDIUM _FONT_LARGE
但“狂人”在觉醒后的第一时间却提醒自己一定要小心,还说自己“怕的有理”。
并且这种恐惧延续和泛滥到了之后的几个篇章当中。
“今天全没月光,我知道不妙。早上小心出门,赵贵翁的眼色便怪:似乎怕我,似乎想害我。还有七八个人,交头接耳的议论我,又怕我看见。一路上的人,都是如此。其中最凶的一个人,张着嘴,对我笑了一笑;我便从头直冷到脚跟,晓得他们布置,都已妥当了。”
“前几天,狼子村的佃户来告荒,对我大哥说,他们村里的一个大恶人,给大家打死了;几个人便挖出他的心肝来,用油煎炒了吃,可以壮壮胆子。我插了一句嘴,佃户和大哥便都看我几眼。今天才晓得他们的眼光,全同外面的那伙人一模一样。”
一提到《狂人日记》里所谴责的“吃人”,很多人第一反应觉得这就是“封建统治阶级的压迫”,似乎吃人的一定要是帝王将相或者道学先生。
可是原小说中写的很明白,吃人的主体,并不是我们印象中的“上位者”,而是那些主人公身边,甚至是比主人公地位更低的人。
在主人公的眼中,这些生活中的芸芸众生,才都对他显出“一脸凶像”,对他又莫名的痛恨和恶意。狂人本来也很奇怪——
“他们——也有给知县打枷过的,也有给绅士掌过嘴的,也有衙役占了他妻子的,也有老子娘被债主逼死的;他们那时候的脸色,全没有昨天这么怕,也没有这么凶。”
是啊,为什么这些芸芸众生,不去痛恨、恶意那些真正损害他们的人,却要吃我这个与他们无冤无仇的狂人呢?他们又怕什么呢?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可以在鲁迅的另一篇作品《灯下漫笔》中找到:
““天有十日,人有十等。下所以事上,上所以共神也,故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有贵贱,有大小,有上下。自己被人凌虐,但也可以凌虐别人;自己被人吃,但也可以吃别人。一级一级地制驭着……”
是的,鲁迅眼中的中国社会,其实是一个等级即森严分明、又高度互动,彼此之间互相提防又互相啃食的社会。下位者被上位者所吃,但却并不怨恨上位者,而是把其所承受的这份压迫和戾气更加变本加厉的传递到比他更下一级的“下位者”那里。
所谓“奴才做了主人,是决不肯废去‘老爷’的称呼的,他的摆架子,恐怕比他的主人还十足,还可笑。这正如上海的工人赚了几文钱,开起小小的工厂来,对付工人反而凶到绝顶一样。”
在鲁迅看来,两千年的中国帝制历史,无非就是这种游戏的持续,中国人从不去想、或者被逼着不能去想:皇帝成了皇帝,官员成了官员,是不是就理应如此残酷的压迫自己,这样做公不公平,正不正义。但我们的另外一根神经却异常发达——那就是时刻审视是否“彼可取而代之”,一旦统治者手中的鞭子有所迟缓,人们立刻想到的是“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而后天下沸,流贼遍地反,什么黄巢、李自成、张献忠纷纷出世,但一旦这些人坐稳了江山,就又想到的是“大丈夫当如是”,这把可轮到我来吃人了!
所以《狂人日记》刻画的很准确,乡里人们打量狂人的眼神很微妙,是即“怕我”又“想害我”——“怕我”是因为主人公毕竟是当地士绅家的小儿子,本来是要做候补官老爷的存在,也就是本来应该吃他们的人。而又“想害我”,则是因为主人公一旦真的发了疯,并且久久都治不好,则他就会从自己原有的社会阶层当中彻底沦落,沦为“被吃”的存在。
疯子,尤其是一个控诉旧体制吃人的疯子,在小说中的那个鲁镇社会是非常悲惨的。他的地位,将类似于《祝福》中的祥林嫂、《孔乙己》中的孔乙己。你说祥林嫂和孔乙己这两个人,他们又可曾伤害过鲁镇上的那些看客与路人们呢?可是这些看客与路人却从来以最大的恶意去冷漠他们、欺辱他们,甚至吃掉他们。
理由无他,因为鲁迅笔下的鲁镇世界,就是一个弱肉强食、每个人都“被人吃,也吃人”的等级社会,吃人不是罪过,弱小才是。而无用如孔乙己、抱怨如祥林嫂和觉醒如狂人样,都是那个世界中被打入最底层的贱民,贱民存在的意义,就是供所有人欺辱、发泄,以让“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所以觉醒的狂人才会如此之怕,在整部小说中,你会发现他的心情一直是矛盾、纠结、并且恐惧的——一方面,觉醒后的他极度厌恶这个社会中弱肉强食、层层欺压、毫无底线的恶俗。但另一方面,他又不敢公开的去呐喊和控诉,因为他害怕自己一旦这样喊出来,其所怜悯、并想挽救的众人非但不会因为他的呐喊而觉醒。反而看出了他因成为了“叛逆”而沦入了这个等级秩序中的最底层,进而一拥而上,分而食之。这样他的觉醒乃至牺牲,就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新闻来源于其它媒体,内容不代表本站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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