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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NEWSDATE: 2025-06-17 | News by: 书写着 | 有0人参与评论 | 专栏: 莫言 | _FONTSIZE: _FONT_SMALL _FONT_MEDIUM _FONT_LARGE
其实还有第三种人,那就是写戏的人。他们本来也是听戏的,但是他们经常不配合,众人都鼓掌的时候他们无动于衷,众人正襟危坐的时候他“噗嗤”一声笑了,惹得众人怒目而视。他们不仅看台上的表演,也看台下的表演,他们不去管主角配角还是群演,他们记录所有人共同出演的“人间喜剧”。这就是作家。
作家这个角色很复杂,他们本来是观众是群演,然而他们不安分地当群演。真正的文学都是“不安分”的结果。
宋代皇帝经常举办“赏花钓鱼宴”,席间要作诗,大臣们搜肠刮肚,找不到新词儿,于是就让师爷清客提前写好,现场打小抄,皇帝明明看见,也不过问。
这就是“丽词高调假声唱”,大家都知道是假的,互相过得去就行了,仪式感更重要,至于高调是真情还是假唱,诗文中看不出来的。
苏轼也写了很多“丽词高调”,但是当他到了基层,写了几首老百姓生活疾苦的诗,写了几首官员不懂基层治理、瞎指挥的诗,就被抓进了监狱,因为他涉嫌“破坏新法”。
这就是“善意真情乱箭攻”,苏轼挨了一顿乱箭,变成了苏东坡。
中国文学向来有“不鼓掌”的传统,《诗经》就说“言者无罪,闻者足戒”,后代的官员哪一个没有读过《诗经》?可是他们照样迫害“苏东坡们”,可见读书也是假的。
中国文学最大的遗憾是现实主义传统的丢失,像蒲松龄这种考不上大学的人,还有无数的民间说书人、唱戏人,还有哄孙子睡觉的老奶奶,他们为了表达一点真东西,就只能借助神魔狐怪,这让中国文学越发精华与糟粕混在一起。
更多的则是虚假文学、粉饰文学、说谎文学、大团圆文学。人生明明并不完美,人生明明充满了惨酷,却一定要用虚假的故事图暂时的快乐,然后第二天继续那惨酷。这种文学绝不可能给人以深沉的感动,更不可能有什么励志作用,它是裹着甜蜜素的、麻醉和毒害人民的“精神鸦片”“精神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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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8年11月,沈从文、朱光潜、冯至、汪曾祺等人举行了一个文学座谈会,沈从文说:
文学自然受政治的限制,但是能否保留一点批评、修正的权利呢?
这话来自五四文学精神。沈从文的话没几个人知道,他被遗忘了30年。1980年1月16日,邓小平说:
我们坚持“双百”方针和“三不主义”,不继续提文艺从属于政治这样的口号,因为这个口号容易成为对文艺横加干涉的理论根据,长期的实践证明它对文艺的发展利少害多。但是,这当然不是说文艺可以脱离政治。文艺是不可能脱离政治的。(《邓小平文选》第二卷256页)
文艺不再从属于政治,这是邓小平理论的组成部分,也是对五四文学传统的肯定。
文艺不再从属于政治,不揪辫子,不打棍子,不扣帽子的“三不主义”,催生了走向世界的莫言。
但是从前“凝固的观念”很顽固,于是在1996年,莫言第一次感受到了“善意真情乱箭攻”。
云南搞了个“大家文学奖”,10万块钱呢,那时候这是一笔大钱,腰缠十万块,可以骑鹤下扬州了,比孔乙己排出九文大钱可是潇洒多了。彭荆风也是云南的作家。莫言如果没有得这十万块,莫言如果只是排出了九文大钱,也就不会有“乱箭攻”了。
彭荆风张罗一些人写了一堆不是文学评论的“评论”,到处邮寄,刘白羽、魏巍这样的老人,根本就没看过《丰乳肥臀》,回了几句话,这就成了彭荆风的宝贝,在某个杂志上一个劲地堆叠。
汪德荣的文章里搞出一句骆宾王大骂武则天的“试看今日中国,竟是谁家天下”,浑然不知自己闹出了大笑话。今日中国,不是李家赵家天下,是所有中国人的天下。这种狗屁不通的文字,这种仍然举起大棒打人的文字,当时竟然有人叫好,认为相当有力度。
1996年12月,莫言写了一篇《读鲁迅杂感》,文章最后说:
我已经被你们打落水了,但可惜你们没把我打死,我就爬了上来。我的毛里全是水和泥,趁此机会就抖擞几下,借以纪念《丰乳肥臀》发表一周年。正是:
俺本落水一狂犬,遍体鳞伤爬上岸。
抖抖尾巴耸耸毛,污泥浊水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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