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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 2025-07-17 | 来源: 万象工场 | 有0人参与评论 | 字体: 小 中 大
陌生的乡土:相比于王老师你说的女工困境,我一开始可能关注的是工作环境的恶劣,或者工作时间长等,跟你说的这些困境实在没法比。
王欧: 工作的确不容易,比如她在工厂工作要加班倒班,她在服务业工作晋升机会也有限,还有技能不能发展,工作稳定性不高等问题。这些方面我们也需要关注,尤其是随着平台经济的兴起,所谓的新就业群体,比如女骑手工伤了怎么办。但是我个人认为刚才讲的那些家庭化冲击,亲子的长期分离和子女教育带来的女工职业生涯的断裂,还有社保的问题等,对她们来说可能是更现实、更迫切的问题。
无论是第一代女工还是第二代女工,她们在工作上都非常能吃苦,她们的双手制造了非常多的产品,创造了非常多的劳动价值,但反过来我们对她们的工作、劳动和职业的关注远远不够。
我看到一些男性,哪怕他有老婆孩子,也不像第一代农民工那样努力挣钱把钱拿回家,结果导致家庭里的女性负担更大,她们既要去挣钱,又要管这个家,这样家庭里的女性多半有明显的男性化倾向。我曾经接触过很多在城乡之间开车的女司机,一开一两百公里。这些女司机要么丧偶,要么家里男的不挣钱,在这样的性别结构下,女性的压力更大。
我们这个社会在不断进步,也越来越倡导男女平等,我所关注的女工群体,她们更需要帮助去化解她们身上的性别化压力,她们显然比城市中产阶级女性面临的困境要多得多。中产阶级女性育儿可能还有婆婆帮忙,老公也会参与,至少礼拜六礼拜天要参与。当然,即便城市中产女性经济资源更好,她们身上也有性别压力,但远远没有我们今天讨论的女工肩上的压力大,纠结多。
陌生的乡土:这么说的话,外出打工真的能够提升她们的家庭和社会地位吗?“女工”的身份带给她们的是更多选择的自由,还是让她们承受了更多的压力和束缚?
王欧:如果女工可以工作,哪怕是她把孩子放在老家留守,她的地位都会更高。我们在访谈的过程中就发现,很多女工挣的钱跟她老公是一样的。一个在老家长期留守的女性,每个月都等着老公打钱,哪怕她承担了抚育子女、赡养老人的责任,她在性别结构里也是不平等的。工作会提高女性的社会地位,这是毋庸置疑的。这是第一。
第二,家庭的责任存在性别化的分担,对于男性,社会一般期待他挣钱,他能挣到钱,在家里就有正当性。虽然现在普遍存在留守儿童或者流动儿童的“父职缺位”现象,这个现象肯定比中产阶级严重,以至于留守儿童跟父亲之间关系很淡,父亲不知道怎么去管教孩子,通常就是把孩子打一顿。即便如此,男性在家庭里的角色依然是只要他“挣了钱不在外面花,把钱拿回来”就OK了。
在这种性别化的家庭责任分担机制下,女性需要承受的显然更多,一方面要挣钱,刚才我也说了,现在养孩子越来越贵,越来越难,另外一方面,我们的性别观念又认为照顾孩子和老人是女性的义务,孩子将来没出息是女性的责任。这部分新增的压力加到女性身上,就会打破男女通过工作挣的差不多所形成的相对平等的结构。
家庭责任在男性身上是比较单一的,男性能够更好地完成这个责任,但女性就会各种纠结和拉扯,物理上的表现就是她们会在城乡之间移动,责任方面的表现是她们会在一个时间点去挣钱,在另外一个时间点回去陪小孩,心理层面上她们会纠结和焦虑。
陌生的乡土:那外出打工还有有意义吗?听完你的分享我甚至有一些丧气的想法,她们与其出来打工再回去承担家庭责任,还不如只做一个家庭主妇,外出打工反而让她们承担了双重的压力?
王欧: 回答这个问题也需要有生命历程的视角。女工什么时候地位最高?结婚成家之前。因为年轻的男性会追求她们,会甜言蜜语制造浪漫。一旦结婚成家,就会面临您刚才说的两难:做一个主妇留守,还是像她老公一样外出打工承担经济责任。我个人觉得,跟她在家做主妇相比,放弃家庭养育出去挣钱,甚至挣跟老公一样多的钱,实际上她出去挣钱也是为了孩子,这个时候她的地位更高,在家庭的话语权更大,说话也更有分量。
陌生的乡土:所以你还是鼓励她们走出去?
王欧: 对,我鼓励她们走出去。我希望她们在走出去的同时,能够把家庭和孩子也带出去。我也希望我们的城市社会更有包容性,这样才能解决我说的两难,至少可以让这些女工和城市女性趋同。- 新闻来源于其它媒体,内容不代表本站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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