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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 2025-07-24 | 來源: 人物 | 有0人參與評論 | 字體: 小 中 大
短劇有特別直接的市場反應。它的好處就是它的某種敏感。就像現在外面下雨了,馬上就有人出來賣傘。它可以非常快地瓦解掉那些本該瓦解的東西。如果你還在搞結尾升華抒情、還在販賣大鍋飯式的社交,還在拿吃苦奮斗的觀念來要求人,幹涉別人的私生活,它立馬就給你刷下來。另壹方面,它也調動起壹些我們認為早就腐朽掉了的東西。比如在短劇裡,總是家族利益高於壹切,我目前還沒有看到壹部短劇明確地說我管你家族不家族。以家族、血脈、種姓為基點的故事是壹套非常強悍的故事,它調動著我們民間非常古老的壹種想象。如果壹部電影裡面拍這種封建糟粕,它會被罵個狗血淋頭。但是在壹個新的由媒介技術創造的個人觀看體驗中,外界的批評是進不去的。我就自己壹個人看,我不管別人喜不喜歡,我也不用說服你,大家不用互相理解。就像我自己吃壹道菜,別人覺得鹹了,我覺得不鹹,我非要說服你幹什麼,你不吃就是了。
但是短劇畢竟不是菜,不僅僅是壹個口味的問題。它與虛構相關,它與故事相關,與人的文化需要相關。很多經典的作品,它就是要去克服人的差異。壹個社會要完全消化壹個經典的對象是很難的,它總在壹些意義上要成為這個時代的噪音,它甚至可以讓這個時代成為噪音。它似乎無所不包,又有點桀驁不馴。我們不斷地去琢磨,幹嘛要出現林黛玉這樣壹個人,我家裡怎麼看也放不下壹個林黛玉。但是林黛玉和賈寶玉卻為無數的年輕人創造了愛情的可能性。那麼這些東西都是要不斷地去消化的。
曾經有作家給他心目中「偉大的中國小說」下壹個定義,他覺得它應該要讓每壹個有感情、有文化的中國人都能在這部作品中找到認同感。如果按照這個概念,就連《紅樓夢》也還沒有做到「偉大」,但這是壹種理想的狀態,當壹個東西好的時候,無論什麼樣的人,王公貴胄也好窮苦百姓也好,所有和主人公並不壹樣的人,都能夠被它打動。
每壹個普通人其實都還是會給自己建立起壹個稍微有點超越的空間的。我們可以理解別人的故事,在這個過程裡,多少有壹種沖擊力,有壹些需要我去跨越的東西,但是至少我覺得我們是在成為他人。你在關心別人的過程中間,其實也有對你自己生活的某種理解。但是短劇不斷地以壹種討好的方式去預判哪些東西可能滿足大家愉快的消費心理。它確實是會陷入壹種簡單化的思維。世界有多復雜,不是我的問題,我只關心我怎麼應對它。智者不入愛河。如果外面在下暴雨,我把門關上就是了。我自己在屋裡看電視打游戲,也不失為解決問題的壹種可能性。但是這樣也會丟掉原來我們在乎的壹些品質。
比如你遇到壹個跟你不太壹樣的人,你怎麼去和他建立交往的關系?現在來說我把他拉黑就是了。你跟壹個老領導去唱卡拉OK,他在那裡唱《北國之春》,你無聊得不得了,那你就再也不去搞這些活動了,我們自己玩自己的。但是領導在唱《北國之春》的時候,我們也能意識到原來他還有自己這樣文青的壹面。你可能不會再有興趣去關心那些你不是很喜歡的人,他們的世界也有它自己的豐富和精彩。文化的多元性、包容性,有時候也會給我們帶來壹些麻煩,但整體上現代文化仍然是壹個希望盡可能多地去發現不同可能性的文化。
雖然目前在生活方式上,大家越來越多元,這也是我們現代文化發展的壹個結果。但是每個人在自己的觀念中間,又好像剛好是被自己的觀念給罩住,這似乎又有些遺憾。從讓你自己舒服的角度來說,其實壹點問題都沒有。但是我們原來那些調節的手段,磨合的手段,之所以在之前那麼被人重視,總還是有點用的。我們的文化為我們去處理那些復雜問題,依然提供了太多精彩的東西。如果我們的文化世界,全在短劇這個層面,那應該是壹個相當單調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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