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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 2025-07-31 | 來源: 蹦迪班長 | 有0人參與評論 | 字體: 小 中 大
又到壹年畢業季,社交媒體上,大學生們熱熱鬧鬧地分享著校園活動,享受著大學時代久違的自由。
但過不了多久,校園內如今還屬於他們的壹切就會消失,而隨著校園通和校園卡等身份憑證的注銷,在校生的身份變為校友,牆裡的壹切將與他們無關——
無法再進入熟悉的圖書館,曾經嫌棄的食堂飯菜再也無法吃到,不再有幾塊錢的理發館、健身室,甚至連運動場都無法再進入。
不知道當下的畢業生對此是否會感到失落,但對於前疫情時代的人們而言,你的學校在畢業後不再屬於你,這是如此不可思議的壹件事。
畢竟那時,大學的校園,向所有人敞開。
1.3年時間,
關上壹扇打開了130余年的門
之前,在壹個討論體育場的帖子下面,有人遺憾於大學體育場如今不再能隨便進入,沒地方踢球。
隨即有人回復:大學校園外人憑什麼隨便進?
說出這話的人,想來年紀不大。因為僅僅伍年之前,多數大學,還是全社會的大學。
如果從歷史上來看,大學開放這件事很有淵源。
早期的大學大部分無固定辦學場所和地點,所以如博洛尼亞法學院等現代大學的雛形,很多都允許學生、學者等社會人士自由進入參與學術討論。雖然在中世紀宗教辦學時期,壹些早期大學會嚴禁異教徒“進入”,但這更多是指教學活動等環節。西方早期大學並非獨立校園,而是分散在城市中的教學樓、宿舍、教堂等建築的集合,所以並沒有物理邊界將大學與社會阻隔。
時至文藝復興,自由和開放逐漸成為社會思潮,而大學作為人類先鋒團體,更是最早進入世俗化過程。除了物理意義上與全社會共享空間之外,大學的核心功能也逐漸向外界開放——女性,異教徒,外國人……學術的世界逐漸走向“世界主義”,就如知識本應無邊界。
而在我國,清末民初,現代意義上的大學在中國萌芽。
新文化運動期間,北大校長蔡元培率先提出 “兼容並包,思想自由”,北京大學作為國立大學,市民和學生可以隨意進入北大旁聽大學課程,校園操場和圖書館是公共空間,對全社會開放。
而清華大學因其雛形是面向官宦子弟的“留美預備學校”,早期短暫采取了封閉管理措施。但在1928年改為國立後,也開始向市民開放。上世紀30年的清華園,甚至是北平市民的郊游勝地,春季桃花開時,相約游清華是壹大風尚。
就算是西南聯大時期,因戰時安全需要,學校短暫對外來人員實施登記制度,但依然沒有完全禁止進入,當地市民仍可進入校園。
可見,“開放”這件事,自現代大學在這片土地上生根以來,就同大學的本質壹同被完整繼承。其開放的傳統,從風雨飄搖的1898年,壹直延續到2020年。
2.大學校門的另壹邊,
是回不去的昨天
如今,恐怕只有出生於上個世紀的中登老登們,才會懷念曾經開放的大學校園。
因為這些登們擁有過去的記憶,用來對比。
那時候,你可以串校聽別人學習的選修課,可以去隔壁學校圖書館上自習,可以去你高中同學的大學宿舍打牌,可以跟社會人約在別人的學校裡打籃球,邀請來學校看你的父母吃食堂。
截圖於發稿前
在人人網還叫校內網的時期,人們曾經徹底打通了校內外。除了“學院路最值得聽的選修課”排名,還有人發起“帝都最值得吃的高校食堂”。這兩件事讓“串校”變成了壹種大學生中的常見活動,吃了多少所大學的食堂,在幾所大學的體育場打過球甚至成為壹種攀比資源。
我至今記得當年吃過的大學食堂我流排名——農大的公主樓餐廳,清華芝蘭園的自助餐,北語清真食堂的酸奶,北工大的菠蘿飛餅,央美8號樓的椒麻雞,中醫藥大學別具特色的節令點心……除此之外,我還鑒賞過學院路大部分學高校的宿舍和澡堂。
但遺憾的是,作為朝陽學渣,我未曾聽過幾所學校的課。因為當時總覺得來日方長,誰也沒想到,當時只道是尋常,通往文明的時代車輪上,還能裝著刹車片。
如果說“串校”這件事是學生的自發行為,那壹些以高校為圓心的社會活動,就是壹種官方或者半官方行為了。
那時候,高校發起的校內論壇,球賽,大型社團活動,逢年過節的校園演出等,很多都對外開放甚至賣票,有好事提交豆瓣同城活動是基操。
在如今被譽為贰次元荒漠的北京,拾年前也是遍地漫展,舉辦地有國會、國貿、農展館等核心地段展廳。其中壹個很有名的展子叫臨界,它的辦展場所在人民大學校園裡,公開向全社會售票,而展會發起方就是人大動漫社。
在漫展的本質還是同人展的當年,臨界不僅可以在人大操場or籃球場上轟轟烈烈擺數拾個攤位,2012年之前,甚至還有綜合性的cosplay演出。那時候,沒人在乎這種年輕人自制的同人本是不是非法出版物,沒人會因為看見自己不喜歡的內容而舉報攤位,也沒人會覺得coser在學校裡穿個超短裙就是擦邊。
它們出現在大學校園裡本身就意味著壹件事——高校的文化本該兼容並蓄,而文化的本質之壹,就是開放和自由。
2013年臨界6.5,是人大最後壹屆校園漫展 / 圖@Sobereva
2010年,壹個叫胤祥的北大學生,把江南那本打官司輸給金庸的《此間的少年》拍成了電影。
它沒拿到龍標,但這個代表了壹代人青春的故事,得到了北京高校聯映的機會,每次甫壹開票就售空。
那是獨屬學院路的青春,曾經從這條路上走出去的人又回來,跟朋友在食堂約個晚飯,在高校禮堂裡看壹個屬於自己青春的小制作電影,然後跟坐在你旁邊的兄弟壹起嚎啕大哭。
夏天的晚上,酒喝幹,人送盡,把最後壹本舊書送出,電影裡主角的背影登上壹輛遠去的出租車。但當時的人們總覺得青春不散場,因為你的母校大門永遠敞開,每壹代人的青春都有續集。
這張沒有音像制品號的“非法”碟片,在校園裡賣出了幾千張
3.那扇關上的門,
還有沒有機會再打開?
在種種校園活動已成往事的現在,美院畢業展可能是為數不多面向社會的高校活動。但當畢設展變成“遛娃好去處”,任何人都可以對藝術品頭論足聊兩句的時候,這種原與他人無關的教研活動儼然成為社會人素質現場。
所以,近些年總有壹種聲音呼吁“大學能不能關上門辦展”。
雖然以央美為代表的藝術類高校每年都在討論類似的事情,但起碼在當下,即便咬緊牙關也未曾關上大門的美院展廳,仿佛成了撐著大學對外開放之門的最後壹根門撐。也許某壹天,當其在種種壓力之下折斷,壹個時代或就至此終章。
早在幾年前,北大教授翻牆進校的事件發酵時就有人呼吁,後疫情時代,大學校園是否應該再次向社會開放?
時過境遷,當口罩摘下,確實有壹些高校響應號召,再次打開校門;也有壹些知名院校用登記預約和限制人流等方式,延續了非常時期的管理。但有更多的學校,出於管理成本等種種原因,至今大門緊閉。
在“大學校園憑什麼讓外人進”的討論之下,越來越多的年輕壹代習慣了出校要跟輔導員報備,帶人進校要有合適理由的“安全”管理。只能刷學生卡的高校食堂、圖書館、運動場,乍看之下給人滿滿的安全感,高聳而帶電網的圍牆將大學校園與外界完全隔開,打造壹個物理意義上的象牙塔和理想鄉。
在“圍牆和大門其實是對其內部的人們提供了物質上和精神上雙重的保護”的聲音之下,短短幾年前人們習以為常的日常,如今變成了“極端”,仿佛大學生的精神和肉體經不起門外馬路上的壹絲尾氣。在進教室需要用手機打卡,湖邊約會的只有學生情侶,運動場看不見鍛煉大爺的大學,如今再難復現“旁聽哥”用肆年讀肆所名校的奇跡。
水木社區的原型是清華的BBS
打開校門會怎樣?打開大門讓社會人進入,容易產生安全風險,容易讓校內資源流失,容易產生經營成本……種種借口在3年的短短時間差距下顯得並不是那麼能立住。有學者認為,高校至今大門緊閉,更大的可能是嘗到了封閉式管理的甜頭,減輕了日常管理負擔。
然而事實可能不僅於此。
擁有圍牆就安全嗎?體育中心也有圍牆。
大門緊閉就安全嗎?幼兒園性侵依然時有發生。
獨屬的設施就安全嗎?吃出鼠頭鴨脖的可不是門外的沙縣小吃……
如今的世界是壹個巨大的原子化場域,當“開放”在常識中被“封閉”所取代,外界自然代表了壹種不安全。這裡的“外界”不光代表了壹牆之隔的大門之外,校園之外的社會真實,還包括了文化之外的文化,聲音之外的聲音,“我”之外的“你”。
在這種向內收縮的語境下,對大學職能的期待也在不斷演化,從期待文明的進步,到期待先鋒的誕生,到社會工廠的基石,再到安全與本分。在他者壹概被拒絕的世界裡,開放當然代表著壹種不安全,因為“我”不會走出去,敞開的大門則意味著被入侵。
這是壹種失控。而對失控的恐懼,代表著壹種大家長心態之下的焦慮。
他們焦慮歷史的重演,焦慮昨日的重現——即便壹代人眼裡昨日的幸福感,僅僅是大學便宜的食堂,安靜的圖書館,以及春日的夜晚能隨意行走在櫻花飄落的校園。- 新聞來源於其它媒體,內容不代表本站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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