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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 2025-08-03 | 来源: 文化纵横杂志 | 有0人参与评论 | 专栏: 深夜八卦 | 字体: 小 中 大
在这套新逻辑中,主导性的劳动控制方式是文化性的。C公司W团队的案例呈现出了文化性策略被用到极致时的状况:亲密关系被管理方用以进行任务指派、工作传达、协调纠纷等管理控制;情感工作被用以营造特定的情感氛围,进而将情感整饰于无形;情怀工作被用以激发劳动者的英雄气概和牺牲精神,使实习生拼尽全力。当劳动控制的三个方面被天衣无缝地拼接在一起时,劳动者便毫无理由去拒绝这个闪亮的金箍。
当然,当关系、氛围、情怀在前台笑脸迎人时,正式制度与市场竞争藏在幕后,让实习生感到脊背发凉——如果实习生不去努力“娱乐”,就有可能被清除出劳动力市场。与文化性的劳动控制策略并肩同行的是意识形态支配。娱乐,这种基于感官刺激的体验,一种在波兹曼笔下愉悦着人们的耳朵和眼睛、使其情感得到满足但思想能力丧失的活动,成为了使意识形态支配得以可能的“物质仪式”。令劳动控制得以可能的文化策略同时塑造了劳动者的真实体验,亲密关系提供了愉悦体验,娱乐氛围引发了快乐与兴奋体验,伟大情怀引发出了崇高体验。正是由于沉浸在崇高的娱乐体验中,实习生对娱乐劳动的认同才得以产生。
从理论上看,“娱乐”在继承经典劳动过程理论的基础上,开辟着分析同意产生的新航路:从“游戏”到“娱乐”的转变不仅指涉了劳动控制从正式制度向文化策略的转变,更指涉了意识形态支配的逻辑从观念到体验、从内核到形式的转变。经典理论认为,劳动中的意识形态运作逻辑是基于虚假意识的——它遮蔽、掩饰甚至颠倒了使它得以发生的条件,使劳动者产生了对生产中的社会关系的同意。
但在C公司W导演团队,制造同一背后的意识形态运作逻辑是幻象——一种“意识形态的感官享受”,它瞬间点燃了劳动者的娱乐欲望,并为其指明了追寻剩余快感的道路。在其中,管理方仅需呈现给劳动者所有的精彩纷呈,劳动者自会依照大他者律令,主动拥抱他们期待的快乐与崇高。即便符号秩序受到了某种反常的征兆性因素的挑战,它也不会动摇——因为在一个存在沟通障碍且高度个体化的后现代情境中,质疑者会作为一种“异常”被清除出系统。
悲哀的是,幻象的存在暗示出了劳动者对其本质的非知。物质世界根本就是一个悖论性和空幻性的实体,意识形态不过是使人们面对这个混乱而不致于陷入绝望的一套理解。当W女士告诉实习生他们没有工资并不能留下时,她对无薪劳动这个现实并无遮掩。只不过相比接受残酷的现实,实习生更愿意遁入“娱乐”之中。所以,“娱乐至死”的背后是主动的逃避。在波兹曼笔下,人们从劳动领域逃到了生活领域,在娱乐性劳动中,人们在劳动过程之中寻求逃避。从这个意义上看,这种无可奈何、艰难开心着的“娱乐”比推崇通过竞争谋求胜利的“游戏”更令人悲哀。
一个实际问题是,我们要拿新状况怎么办?或者说,如何改善劳动者的实际处境?今天,劳动研究的触角尚未涉及年轻中产,但他们已经成为新产业的生力军了。如果快乐是人性的真实追求,那么我们要做的就并非倡导消除娱乐,而是保障新型劳动者的权利:一方面,以合理的制度供给引导良性的市场秩序,以政治环境的优化降低文创企业与创业者的风险;另一方面,通过立法来规范实习劳动,赋予劳动者与其付出相匹配的经济酬劳,使有崇高追求的青年有足够时间来读书思考和休养生息。- 新闻来源于其它媒体,内容不代表本站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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