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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 2025-11-23 | 來源: 加美財經 | 有0人參與評論 | 字體: 小 中 大
本文刊發在紐約時報觀點版,作者莉迪亞·波爾格林是《紐約時報》的專欄作家,寫作的主題涵蓋世界、文化和政治,尤其關注人權、移民、酷兒群體的生活和民主。

在華盛頓,歷經拾年的激烈對立後,聯邦政府剛剛經歷了歷史上最長的壹次政府停擺。但有壹點卻在兩黨之間始終如壹,那就是認為由美國建立並主導的世界秩序正受到中國的威脅,中國意圖取代美國應有的主導地位。
有壹個詞概括了這種理論:修昔底德陷阱,指的是當壹個崛起中的大國挑戰主導霸權時,往往會引發暴力沖突。
在修昔底德的時代,是雅典挑戰了斯巴達的霸主地位。這種模式在歷史上反復上演,挑戰者的野心和侵略行為,幾乎總是以流血收場。
特朗普的第贰個任期顛覆了這壹假設。在持續不斷的混亂中,他的政府單方面對美國建立的全球秩序進行了徹底破壞——威脅入侵,肆意加征懲罰性關稅,幾乎放棄了長期以來的聯盟。
相比之下,中國大多時候表現出對現狀的冷靜堅持。
局勢發生了驚人反轉,如今看起來,試圖引爆修昔底德陷阱的不是中國,而是美國。站在世界之巔的美國,正在推翻自己建立的秩序。
這種跨黨共識如今已出現裂痕,因為這是建立在對中國意圖的誤判之上。麻省理工學院期刊《國際安全》最近發表的壹篇引發爭議的論文對此提出了質疑。
叁位東亞問題學者寫道:“中國是壹個注重政權穩定的維持現狀國家,其關注點更多在國內而非對外擴張。”
這篇清晰冷靜的分析,基於對大量中國文獻和出版物的研究,包括官方講話和學校教材。結論令人震驚。
作者指出,中國公開表達的領土訴求,僅限於長期聲稱擁有的台灣以及壹些相對較小的邊界地區。
他們寫道:“中國的目標拾分明確、長期穩定,而且范圍有限。”
中國的外交政策,大多不是為了向外輸出意識形態,而是為了鞏固國內共產黨政權。外部觀察者眼中的進攻性行為,很多時候其實是在應對內部問題。
以“壹帶壹路”倡議為例,外界有人將其視為壹種准帝國主義的手段,用於贏得發展中國家的忠誠。但論文作者之壹、喬治城大學國際關系學者Zenobia?Chan指出,這壹倡議更多源於內部動因,而非全球野心。
她告訴我:“很多都是源於國內需要,是在全球金融危機後產能過剩的背景下提出的。”
她還說,中國在大多數情況下並未將這些投資用作推進全球野心的杠杆,除了長期以來要求合作國家承認“壹個中國”政策並避免承認台灣獨立,中國從未要求發展中國家在中美之間選邊站。
當然,中國在國際舞台上既不道德,也談不上溫和。在南海的咄咄逼人、在新疆的殘酷鎮壓、對香港的打壓,以及不顧台灣人民意願堅持對台灣擁有主權的立場,都是對亞洲和平與秩序的重大挑戰,也違背了基本人權原則。
最近與日本的外交爭端——暫停海鮮進口、建議中國公民避免赴日旅行,也顯示了中國展現威脅的能力。
但盡管這些行為令人不安,還遠未達到重塑世界秩序的程度。中國似乎是在現有體系內主張自己認為的歷史權利和國內事務優先權,在規則邊界內活動。
而美國,尤其是在特朗普執政時期,同樣也並不具備譴責他國的資格。
這壹區別至關重要:維護現狀的大國,即使手段激烈,也與試圖重塑世界秩序的國家完全不同。
無論如何,現在還將世界寄望於某個超級大國來主導,可能已經過時。
艾瑪·阿什福德在她的新書《領先群雄》中寫道:“現在不僅僅是美國在相對衰落,或者中國在崛起,更是相較於過去幾拾年,全球權力分布在更多國家手中、分布更廣。”
她指出,美國和中國仍處於領先位置,但遠沒有冷戰時期美蘇之間那樣顯著。未來將是多極化的復雜格局,而不是兩極對峙。
可以說,特朗普顯然沒能接受這壹現實。他最近聲稱要對尼日利亞采取軍事行動,因為“該國繼續容許屠殺基督徒”,這也許是他挫敗情緒最典型的體現。
美國壹直以來都是按自己的規則行事,但特朗普甚至連表面上的原則也放棄了。政治學家普拉塔普·梅塔告訴我:“說某些國際法規則不適用於我們是壹回事,但公開宣稱‘我根本不在乎國際法’則完全是另壹回事。”
無論是否是因為特朗普,過去贰拾年的軍事冒險主義已經成為衰退的明確信號。進步派外交政策學者、《競爭陷阱》壹書作者范·傑克遜告訴我:“如果我們要通過入侵壹個對我們沒有威脅的國家、並發動壹場全球反恐戰來維持霸權,很明顯我們已經在走下坡路。”
他還說,在歷史上的循環中,主導大國壹旦開始進行這種全球軍事投入,就會有新興力量在全球經濟舞台上嶄露頭角。
歷史充滿了衰落國家因侵略而陷入困境的例子,比如16世紀西班牙發動的宗教戰爭、奧斯曼帝國後期推行的種族民族主義、以及兩次世界大戰之間英國妄圖維持其搖搖欲墜的帝國地位。
這些嘗試,最後無壹不是以迅速失去全球影響力和地位而收場。
這或許還不是美國目前的真實寫照。盡管特朗普多次發出對外動武的威脅,除了對伊朗核設施的短暫空襲和在加勒比海對小型船只的轟炸之外,他更熱衷於將軍隊用於鎮壓美國公民。
他告訴軍方高層,這也許是在為未來的海外軍事行動訓練部隊。但很難不認為,對民主黨執政城市居民動武,本身就是目的所在。
同樣,特朗普挑起的激烈關稅戰,其實並不像表面那樣關乎全球事務。他聲稱這場“對等反擊”是為了打擊那些“剝削”美國、制定不利於美國人民的政策的國家,例如與芬太尼有關的國家。
但最近最高法院針對他征稅行為的辯論表明,這些關稅大多是向美國民眾征收的,規避了憲法賦予國會的財政權。
簡單來說,看似全球性的征稅,其實打擊的是美國本土。
這壹點揭示了壹個諷刺性的現實:特朗普治下的美國,與其說是在打敗中國,不如說是在變得越來越像中國。
如今的美國,癡迷於政權穩定,不惜壹切代價壓制本國民眾;極力維護周邊地緣范圍,卻對引領世界興趣寥寥;並且圍繞威權領袖打造個人崇拜,以民族主義的勝利姿態營造氛圍。
盡管在競選中頻繁抨擊中國,特朗普其實從來不是真正的對華強硬派,反倒是身邊壹些人推動了更激進的對華政策。
他本人常常對習近平大加贊賞——顯然羨慕那種幾乎不受限制的權力。他上月在韓國會晤習近平時說:“習近平主席是壹個偉大的領導人,領導著壹個偉大的國家。”
而此時,美國正在退出壹手建立的多邊機構,聯合國、世界衛生組織等。至於本周末將在南非舉行的20國集團峰會,特朗普早在數月前就宣布不會出席,並派副總統萬斯前往。
萬斯壹直扮演咄咄逼人的攻擊角色,訓斥歐洲人關於言論自由的問題,還在與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的交流中居高臨下。可以想象他在約翰內斯堡會說些什麼。
不過我們永遠也不會知道了,因為特朗普本月突然宣布美國將完全抵制這次會議,荒謬地宣稱白人南非人正在遭受黑人多數的迫害和種族滅絕暴力。
他在社交媒體上寫道:“只要這些侵犯人權的行為繼續存在,美國政府官員就不會出席。”
然而就在周肆,特朗普政府再次改口,要求派出壹個小型、低級別的代表團,盡管不會參與峰會討論。
相比之下,中國在打更長遠、更高明的壹場仗。作為習近平的首席特使,李強將前往約翰內斯堡,率領龐大的官員代表團,與世界主要經濟體就新興的多極化秩序下的問題與機遇進行交流。
隨著霸權地位的衰退,美國如今面臨抉擇:是以受人尊重的伙伴身份,與新興國家共同建立壹個更公平的多極化世界,還是執意追求靠強權維持的昂貴而脆弱的霸主地位。
特朗普選擇了後者,而中國似乎正在追求前者。歷史已經告訴我們,哪條路通向和平與繁榮,哪條路則會導致衰敗。- 新聞來源於其它媒體,內容不代表本站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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