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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 2014-02-16 | 來源: 財經網 | 有0人參與評論 | 專欄: 富士康 | 字體: 小 中 大
春節過後,從鄭州市區開往富士康的600路公交車又開始繁忙起來,對大多數到富士康打工的年輕人而言,這是他們從鄭州市區到富士康廠區最常坐的交通工具。
富士康廠區位於鄭州市東南部,距離鄭州火車站30多公裡。那裡原本只是壹片農田,富士康來了之後才開始變得繁榮起來,600路公交車即是為服務富士康員工往返市區而開通的壹條公交專線。
王壹飛去年才到富士康上班,如果不是為了在家裡等著相親,他早幾天就和村裡的幾個小伙伴壹起過來,那樣的話他就可以和他們壹起包車去,而不用再坐公交晃蕩兩個多小時。在鄭州火車站,到富士康是黑車司機們的壹條熱門路線,在出站口不絕於耳的“富士康、富士康”的吆喝聲凸顯著這條線路的熱度。對於19歲的王壹飛而言,打工掙錢不是今年最主要的任務,定下終身大事才是當務之急。
在王壹飛上班的富士康E區對面,穿著綠色軍大衣、戴著黑色耳暖的馬軍正在馬路邊上打掃衛生。馬軍的家就在附近的馬莊,和富士康E區相距不超過1000米,對於像他這樣超過50歲的老人而言,在富士康已找不到任何工作機會,也就只能在外圍做壹些掃地、綠化等簡單的工作。馬軍受雇於壹家物業公司,和富士康沒有任何關系。富士康的到來,占用了他家所有的土地。
不過,掃地的馬軍可能很快就要富了,他們的村子已經列入了拆遷范圍,拆遷後他壹共可以分到300平米的房子,按附近每平米7000多的均價,折算下來達210多萬。
自從富士康叁年前落地鄭州後,它的沖擊和影響就在不斷地擴散。落戶第壹年,就撐起了河南外貿的半邊天,帶動河南外貿出口成倍增長;富士康落戶,帶動了大批河南農民工的回流,數拾萬工人的聚集激發了鄭州東南板塊的城鎮化想象空間,而多年毫無起色的航空港區也壹下躍升為國家級試驗區,提出了要建設航空都市的目標。
富士康不僅為年輕人帶來了工作機會,為村民帶來了財富,也激發了政府原本就高漲的發展沖動。但在這看似和諧的多贏局面下,新的矛盾也在滋生。
叁年蓋了叁次房
富士康來之前,馬軍是壹個菜農,在自己的地裡蓋了幾個蔬菜大棚,每個大棚壹年能有壹萬多的收入。年景好的時候,壹年光種菜也能收入叁肆萬元。富士康來之後,馬軍成了壹個房東,算上春節前新蓋的拾多間房,他已有40多間出租屋,旺季的時候壹個月都能收入壹萬多。
富士康30萬就業大軍帶旺了周邊的租房需求,盡管富士康為工人們提供宿舍,但還是有個性需求者。王壹飛的兩個同鄉就在馬莊租房,壹個是和女朋友住在壹起,壹個是和同宿舍室友鬧了矛盾自己搬出來住。
雖然租房需求旺盛,但想當好房東也不容易。富士康剛來的時候,馬軍就用征地補償款在院子裡蓋了拾多間房子,但由於對富士康工人們租房的旺盛需求估計不足,他這拾多間房子很快就不夠用。他不得不對房子進行改造,並又在上面用彩鋼板增加了壹些簡易房。
在富士康落戶第壹年,馬莊的租房業務還處於粗放發展階段,當時村民們只是按著自己的理解,先把房蓋起來,沒有考慮到年輕工人們的需求。隨著村裡新蓋出租屋的增多,房屋的標准也在提升。年輕的打工者們有了更多選擇,不僅要有住的地方,還要求帶獨立廚房、衛生間,馬軍家那種鴿子窩式的單間已經不受歡迎。看著租住戶的流失,馬軍咬了咬牙,又在去年底花25萬把剛蓋了兩年的房子扒掉重建。
以前是拾多年也不蓋壹次房,富士康落戶以來的叁年多,馬軍已經蓋了叁次房。馬軍說,這兩年來到富士康打工掙的錢加上征地補償款基本都投到房子上了,兒子也從富士康辭職來專門打理出租屋。
當租房成為壹項掙錢的生意,村裡壹直閒置無人問津的空地自然就成了香餑餑。不過,這些寶貴的地盤不是誰都能蓋,馬軍說在村裡既要有勢力,上面也要有關系才行,有人占了兩叁處,有人壹處也沒占。說起村裡搶地盤之激烈,馬軍用“惡人成風,六親不認”來形容。如今的馬莊內,公寓、旅館壹家挨壹家,家家戶戶當起了房東,根據房間配置的不同,每間房每月租金在300-400元左右。
蓋了叁次房的馬軍正期待馬上有錢時,新的麻煩來了。村裡已經開始通知,馬莊村要整村拆遷。事實上,從富士康落戶的第壹天起,村民們就知道這裡早晚要拆,但沒想到拆遷來得這麼快。
雖然房租掙不成了,但馬軍擴建後房還是能為其多爭得點補償款。根據當前的補償辦法,村民自建房屋600平米以內,每平米補償600元,600平米以外部分每平米補償300元。馬軍家900平米的房子算下來,可以拿到40多萬。
馬軍的重心也從租房轉向了如何能爭取更多補償上。聽說超出房屋主體之外的陽台不計算在補償面積內,他把壹層陽台下面也重新壘上了牆。馬軍的鄰居更省事,連水泥和石灰也沒用,直接用紅磚壘了壹道簡易牆,算是把陽台也變成了房屋面積內。在馬莊,這些臨時壘起來的牆隨處可見,使原本就不整齊的村莊顯得更為雜亂。
根據馬莊村所在的航空港區規劃,2014年與馬莊壹起消失的還有其他41個村莊,共涉及7萬多村民。事實上,自從富士康入駐以來,這裡的村莊消失速度在不斷加快。從為工廠騰退建設用地,到為富士康配套項目騰出空間,馬莊村已經嗅到了商機的各路資本。
拆遷致富
直到馬莊村西邊的壹個大型商業配套項目蓋起來時,馬莊村的村民才意識到自己的土地有多值錢。這個涵蓋了肆星級酒店、商場、影院、公寓住宅的綜合體,每平米住宅的售價已達到7000多元,商鋪的售價每平米超過了2萬元。
而在叁年前,這片土地被征用時,村民們每畝地才拿到3.6萬元的補償款。馬軍說就算按當時種菜的收入,這個價格也不合理。壹個蔬菜大棚壹年壹萬元、壹畝地可以蓋兩個蔬菜大棚,壹年的收入也有兩萬多元。不過,村裡動員說富士康來了,掙錢的機會也就來了,在村民們的疑慮、觀望中,土地已經被叁下伍除贰地收走了。
為了加快富士康的落戶進程,鄭州市在富士康項目的建設中創造了讓官方自豪的“鄭州速度”,從選定廠址到建成廠房只用了兩個多月時間。在這項集全省之力進行的項目建設大會戰中,村民們的利益考量成了最微不足道的因素。
富士康占了馬莊的地,盡管補償有點低,但它確實為馬莊帶來了新生意。馬軍說他還是要感謝富士康。不過,讓他感到不解的是村西邊那個房地產商憑什麼也能占用他們的耕地,也是3.6萬元壹畝,而且房子還賣那麼貴。更讓馬軍想不通的是,同樣是房子,為什麼不能拆壹平米房子還在原地還給我壹平米房子?
根據現在的拆遷安置辦法,不管原來的房子有多少平米,拆遷後每個人可以享有60平米的安置房,但要繳納4.8萬元購房款。馬軍家5口人,壹共需繳納24萬購房款,共可以分得300平米房子。參照附近的房價,價值210多萬。而如果按照馬軍期望的1:1補償,那將是價值600多萬的房產。換算成之前的種菜收入,600萬,需要種150年;即便是現在的210萬,也需要種50多年。
馬上有房、馬上有錢的村民們首選消費就是買車。和馬莊相距不遠的陡溝村在春節前壹個月完成了拆遷,最先拿到了補償款。在陡溝村用藍色彩鋼板搭建的臨時安置房周圍,停滿了各式顏色、款式、品牌的轎車,猶如壹個小型的贰手車交易市場。這些轎車多是買於春節前,在陡溝村,如果年輕人還沒有壹輛自己的轎車,那將是壹件很沒面子的事。
馬軍的兒子已經和他商量了多次,說是等補償款下來後,自己也要買輛車,不過馬軍沒同意。馬軍說,家裡的900平米房子可以拿到45萬補償款,扣掉21萬的購房款後還剩下24萬。未來價值210多萬的房子什麼時候到手還是未知數。
如今的馬軍已經不相信任何承諾,只有拿到手後才會感到踏實。征地的時候村裡曾許諾,每家都能免費分到安置房,於是5畝多地被征走了;等到拆村裡的房子的時候,又說要想拿到安置房,每個人得交4.8萬,於是拆遷補償款的壹半又被扣了。馬軍說,“誰知道房子真被扒了之後,又會有什麼變化。反正是拆遷壹個村都會倒下壹批幹部,我們村還沒拆遷,已經有3名幹部被調查了。”
火熱的地產
作為勞務輸出大省,富士康的落戶帶動了在外務工的大量河南籍農民工回流,截至去年底,富士康鄭州園區員工已超過30萬人,其中90%以上為河南籍員工。相比在沿海打工,回到各種成本更低的家門口似乎增加了他們“進城”的可能,不過,從目前高漲的房價來看,這壹願望恐怕也要落空。
富士康所在的航空港區,原本是鄭州各個板塊中的發展窪地,不論是鄭州西邊的高新區、還是東邊的鄭東新區,發展勢頭都要比航空港區強勁得多。富士康的落戶使這個不管是招商還是城市建設壹直都不溫不火的區域沸騰起來。2013年《鄭州航空港經濟綜合實驗區規劃》的獲批,在政策概念的推力下,航空港區的投資熱度再次升溫。
港區熱度變化的最好見證便是房價。2008年,航空港區房子價格僅為1800元/平方米左右,如今富士康附近的房子基本均價在7000元左右,壹些瞄准中高端人群的洋房已近萬元。即便和鄭州市區內壹些熱點區域的房價相比,這個剛剛興起的新城亦毫不遜色。
高漲的房價吞噬了還鄉打工者們“進城”的可能。王壹飛也是還鄉打工者的壹員,來富士康之前,王壹飛跟著父親在北京搞裝修,收入比現在還高。但最大的問題是接觸不到女孩子,和他在壹起幹活的除了幾個表哥就是壹個上了年紀的舅舅。
去年11月份,王壹飛在老媽的鼓動下,返回鄭州加入了富士康。到富士康之後他才發現,和他壹樣抱著找女朋友目的而來的同齡人不在少數。王壹飛說,在老家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除了春節那幾天,在家連個相親的機會都沒有,這裡女孩子多,好找。
如果不是春節期間相親失敗,這個時候他早已去北京了。至於在這兒買房、安家,王壹飛說,“沒想過這些事,想也沒用。”他的目標是,找個女朋友,回老家縣城買套房。
富士康落戶初期,其30萬產業工人曾被認為是拉動該區域城鎮化的重要推動力,不過現在,這些藍領工人們已經不在考慮范圍內。航空港區宣傳系統的壹位工作人員表示,現在區裡基本不怎麼提城鎮化,而是重點強調現代航空都市,為高端人群、高端產業服務,富士康的產業工人顯然不在高端范圍之內。
火熱的地產也正迅速抹去這裡原有的印記,包括作為鄭州城市名片的紅棗。陡溝村所在的孟莊鎮是遠近聞名的棗鄉,其種棗的歷史據稱可以追溯到裴李崗文化時期,鎮裡568棵樹齡在500年以上的古棗樹見證了這裡的種棗傳統。
富士康建廠的時候,就曾有1萬多棵樹齡在百年以上的棗樹被迫遷移,緊隨而來的房地產熱潮正在吞噬更多的棗園。陡溝村拆遷廢墟旁的壹片棗林裡,壹排排洋房正在長出。隨著富士康的到來,以及由此引發的開發建設熱潮,使延續數百年的紅棗之鄉正在遭遇挑戰。
從富士康到孟莊鎮的路兩邊,到處是圍板圈起來的工地,林立的塔吊和堆成小山似的黃土,尚未被占用的小片棗園倒成了區別不同工地間的點綴。作為壹個地方特色名片,棗園並不會完全消失。在孟莊鎮上,壹家房地產企業的銷售人員表示,他們正准備在靠近南水北調水渠旁的壹片棗園邊蓋別墅,“有水、有棗園,價格肯定低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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