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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 2017-08-20 | 来源: 网易新闻 | 有0人参与评论 | 专栏: 芝加哥新闻 | 字体: 小 中 大
这自然先归功于她是中国人,讲中文,无论剪什么发式都能沟通。不像李金姝,虽然剪得卖力,但英语忒差,刷刷剪完,都一个模样。
跟康德姐就舒服多了,不但能用母语聊发型,还能聊哲学。康德姐给陈焕生说,她的专业虽是存在主义,研究加缪和萨特,但内心里还是喜欢古典主义哲学,最爱读康德。
话说康德,独居在德国的一个小村,生活简单,作息规律,村民们甚至以他的起居活动为钟点:康德起来散步了,大伙该种地了;康德中午回家读书了,大伙就吃午饭了;康德晚上出来遛狗了,大伙也收工了。
当然,她的顾客远不止陈焕生一个,她跟所有人都讲康德遛狗,用一口嘎嘣溜脆的京片子。很快就被起了外号“康德姐”。
大家私下里说她为了省趴车费,晴天骑单车,雨天坐公交,比天气预报还准,论其规律性,恐怕也不输康德多少。
康德姐剪起头发来奇快无比,一手捋头发,一手下剪,简直就是薅羊毛。这一点小留们也喜欢,因为大家不像老美,把理发当成享受。小留们都是用中午下课晚上吃饭的边角时间来排号,剪完赶紧走人。当然,小费就给得不大情愿,康德姐却表示理解,毕竟国内没有给小费的习惯。所以她就更有理由剪得更糙更快了。好在双方都不在乎。
没多久,秋季入学的时候,康德姐竟单飞了。
她东挪西凑盘下主街对角一间小屋,自己当老板,店名起的也够哲学:“康德的钟”(Kant’s Clock),狠狠摆了韩国东家李金姝一道,因为这是每年争抢顾客的旺季,而李大姐新招来的Natalia还三心二意。
不仅如此,“康德的钟”还推出了新花样:剪一个头只需10美元,只排10分钟,比煮两包方便面还快还省。小留们自然都被吸引过去了。
陈焕生因为有点喜欢Natalia,就坚持留在了老李家,这是后话。
李大姐那英语依旧一股大酱汤味儿,头发依旧剪得一丝不苟。陈焕生耐着性子听她絮叨:“我很理解那个中国女人,不是不让她走,可打一声招呼就那么难?周日还在教会里一起唱赞美诗,周一就在街对面成仇家了?我给她女儿买了礼物,还要认干亲哩!”
讲着讲着,她突然停住,直起腰,晃一晃脖子,仰头长叹一口气,想来是一天到晚弯腰扭脖落下的职业病。舒展好身体,她口气也变了,还是从“我很理解那个中国女人”开始,说到那个中国女人的婚姻、丈夫的车祸,又说到她那个天使一般漂亮的女儿,因肺炎烧成了哑巴。
陈焕生听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中国女人不知给他剪过多少回头,讲过多少回康德遛狗,他却从未听过这些。除了一个外号、一窄条削瘦的身形和一口京片子以外,他对她一无所知。
3Nasha可不是外号,是Natalia的昵称。
她刚来老李家时也很瘦,一双大而深的蓝眼睛,本该让人联想到月亮或湖水之类的比喻,却因瘦而塌陷得太凶,让整个人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猫。可惜这都是陈焕生一厢情愿的想像,人家可自得其乐:夏天穿条夸张的短裤,一条腿又白又直,另一条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刺青,绿得发了蓝。
暑假客少,一有空闲她就拉上康德姐抽烟,站在Lee’s Hair的风铃下,一黄一白两个中年女人都奇瘦无比,陈焕生过目难忘。
Natalia是白俄罗斯人。小留大多不知这小国的英文名,生搬硬造问,“So you are from White Russia( 你是白色的俄罗斯人么)?”
Natalia就很生气,用带着东欧腔的英语反击:“My country is The Republic of Belarus. We have damn nothing to do with stupid Russia( 我的祖国是白俄罗斯,和傻·逼·俄罗斯没一毛钱关系)!”
Natalia不但脾气大,还对政治特敏感,疑心所有来这儿的中国人都是党员。陈焕生觉得好笑,就耐心解释国内如何选拔党员,还说他就算是党员,现在肯定也不是了,因为在美国连怎么交党费都不知道。
可Natalia早已失去耐心,嘟囔一声“Whatever( 爱啥是啥)”,便扶着陈焕生斜躺在理发椅上,拧开龙头。
“热么?”她问。
“不热。”
“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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