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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 2020-09-26 | 来源: 植物私塾 | 有0人参与评论 | 专栏: 兴趣爱好 | 字体: 小 中 大
五叶木通，By Philipp Franz ，图源：wikimedia.
白露节气一过，南方的秋就真来了。这就是节气的妙处，不给你预留惆怅的时间，不会说：夏天就过去了，它呢，只顾着往前走，喜悦地推开下一道门，并邀请你：来，一起去最好的秋天里。
只需几场秋雨，气温便晃荡于二十至三十度之间。阳光洒在草木上，像镀上了一层静美的金边。秋风更不消说了，很轻柔的，催开了一树树金黄的栾树花。这时节，最适宜去山里，你知道的，这是野果们成熟的好时节。
杂木林中，恬静的阳光正等着我。山路两旁，生长有泡桐、木荷、栎树、无患子、松树等，都结果了，挂满枝头。泡桐果大部分闭合着，少数的几个裂开嘴，在枝头等风来。
木荷果保持着花朵的模样，分五瓣裂开来，和枯莲蓬一样有意味，可捡几枝插瓶，很久都不变形。还有，可爱的橡子们，每次遇见，我都克制不住自己的收藏癖，总要像松鼠般，兴致勃勃地捡一小袋。
除了收集各类种子，最好玩的还要属采野果。梭罗在《野果》中说：“采浆果这活儿本身的意义，远大于吃浆果。”深以为然。你想啊，平日里到山间，我们是去走走，去转转，可如果在这些叠字上，加上采野果呢？就一下子变可爱了，场景立即从将来时换成了现在时。
△ 未成熟的八月瓜，图源微博：山仓林食
这时节的野果，有板栗、南酸枣、金樱子、八月瓜、野生猕猴桃等。这里边，气质最独特的是八月瓜。和它同时的野果们，全都是慢性子：
板栗们慢悠悠、一颗颗往下落，急不得的；野生猕猴桃和板栗一样慢，就算你摘下它，它还是要按自己的节奏走；南酸枣呢，风不来，它就只稀疏地落几个，懒散得很，只有在大风天，才噼里啪啦往下砸，往往到初冬了，树上还挂着好多果子。
△ 图源豆瓣：《水果传》截图
△ 人工种植的八月瓜，图源公众号：重庆巫溪
八月瓜就完全不一样了，它不受任何定义和束缚，一到八月，这种藏在山中的、硬邦邦的野果，在秋阳的沐浴下，再抑制不住鼓胀的生命力，决定宣告炸裂，将自己整个地打开，向山野发出呐喊。随着果皮的炸裂，如玉如雪的果肉便显露出来，撩拨着小动物的味蕾。
这种不走寻常路的行为，与朋克们很相近，板栗、南酸枣、猕猴桃们，哪一个有它这样的奇思妙想？所以，这枚野果被赋予了一个很形象的诨名：八月炸。
八月炸的学名叫“三叶木通”，其藤蔓多攀附在茂盛的灌木丛里。湘西有这样的民谣：“八月瓜九月炸，九月不炸烂冬瓜”。意思是，八月炸在农历八月底九月初成熟。另有一种与八月瓜植株相似的“九月黄”，学名“五叶木通”，皮色金黄，不会炸开，果皮上有不规则的小斑点。
九月黄的口感与八月瓜差不多，一口下去，香甜直接盈满口腔，有一种纯粹的、独立的甜。不过，你要高度小心，无论是八月炸，还是九月黄，它们的籽是不能吃的，要吐出来。可偏偏这俩的籽特别多，吐籽时跟连发子弹似的，其难度与吃鱼挑刺不相上下。这对吃货们来说，实在是一桩恨事。
△ 图源微博：山仓林食
八月炸需炸开即食，享用它的时间是很短的。未炸开的瓜不能吃，淡而无味，且很涩。若炸开的时间长了，瓤肉水分风干，吃起来同样会发涩。
与此同时，你还得和觊觎果子的鸟雀、松鼠们抢时间，八月瓜一旦炸开，它们就会闻风而来，争相啄食，待你前来采摘时，往往只剩下空空的瓜壳。所以，寻得一枚恰恰好的八月瓜，是需要缘分的。
△图源微博：liyioa
每年在八月炸成熟的季节，我都会去大山里住几天。运气好的话，能在山脚下碰到卖八月瓜的山民，多是一两天内采摘的，整齐地摆放在竹筐里，搭配着一些绿枝叶，极富有山野味。
有趣的是，住山间的这几日，往往是下雨天，山林的草木全笼在轻纱似的薄雾中，看上去一团灰蓝或天青，像极了野果上覆着的一层霜。套着宽薄的布衫晃在山林里，山风夹着水气而来，将裤腿灌成饱满的帆。木屋旁的板栗树上，板栗从刺苞的开裂处，滑脱、蹦出，扑扑落下。草间的虫子，经着雨潜进屋来了，在灯下唧唧地鸣叫着。
这正是王维诗中的情景——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在深山里有一所屋，有人在此屋中坐，这个人听山果落、草虫鸣，顿然感到此生命，而同时又感到此凄凉，“生命表现在山果草虫身上，凄凉则是在夜静的雨声中。”
何种凄凉？诗人没讲出来，但又妙在不讲，“不着一字尽得风流”，读的人自然能领略到一种境界。那不妨坐下来，抖落一室的雨声、虫声，将身心浸入此良夜，让日子往秋天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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