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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NEWSDATE: 2021-02-08 | News by: 澎湃新闻 | 有0人参与评论 | 专栏: 列市港妇杀夫 | _FONTSIZE: _FONT_SMALL _FONT_MEDIUM _FONT_LARGE
后来,韩梅也嫁到了联兴村,亲眼见过许多暴力的现场:“一大嘴巴子呼上去,眼睛淌血水,他还会拿鞋踹她后背。”韩梅在一旁拽张建德,很快被推开。
这样的打骂很少避开他人。孙秀华头一回见到韩月挨打,是在邻居家碰上正好来借书的韩月,她留韩月一起唠嗑,晚上张建德突然冲进来薅韩月的头发,把她往外拽:“告诉你早点回去,你不早点回去”,路上一脚一脚踢她。
更多的暴力发生在屋内。通常,张尔蓉放学回家,韩月躺在院子里的地上,口吐白沫,屋里是被张建德砸得稀烂的电视、镜子、暖壶。张尔蓉不哭不闹,只怕母亲昏睡过去。“妈,妈”,他喊她,“你坐起来,咱们回屋”,他把韩月扶到炕上,出门喊大夫,把地上的玻璃碎渣打扫干净。
年少时,有五六个年头的大年夜,他时刻怀揣着恐惧。饺子包到一半,张建德突然回了家,对韩月一顿打骂,他去拉架就连带着挨打,随后跪罚一小时。整个家陷入死寂,张尔蓉能听到别人家的鞭炮声,热闹又响亮。
张尔蓉说,他可以逃到邻居家,但弟弟还小,出不来。有一次弟弟抱着父亲的腿,父亲一手扇过去,弟弟瞎得嗷嗷叫,他抱着弟弟哄。
暴力最初一个月有一两次,没有固定时间,打完了,韩月到儿子屋里睡一夜,张建德在半夜又突然出现在床头,指着头顶骂,他们只好蒙着被子。
“这么多年,我妈懂得一个道理,她要是不犟嘴,挨削会少一些。我们在中间也不吱声,不然闹得更凶”,张尔蓉抽着烟,平静地说。
他最喜欢冬天,因为父亲不在家,小朋友会来家擦玻璃球、瓷片,母亲做完饭,就吆喝他们,“吃饭啦!”
被打后,韩月从未还手,只是流泪,第二天照常抡粉皮,收拾家务,把坏了的家具装上。她性子隐忍,有自己的尊严。张尔蓉印象里,她很少去卫生院,通常在家找个赤脚医生,吃消炎药。胳膊青了,就穿长袖,天热也穿。
实在撑不下去,韩月回过娘家,韩梅记得的有五六回。姐姐在父母面前说出被家暴的事,想离婚,父亲只是说,“孩子有了,说啥都晚了。”父母留她在家消消气,给她拿吃的和给孩子买衣服的钱。
韩梅说,韩月当初私奔出来,很多事不好和父母说,她也觉得离婚不光彩。大伙会说,“二婚哪有享福的,本身还有两个小子,连上学带成家,要几万啊。”韩梅觉得,姐姐舍不得孩子,“寻思的就是吃饱饭,孩子长大就好了。”
韩月父母来过联兴两三次,不顶用。韩月三弟曾在联兴住了两年,把张建德揍了一顿,被张建德提着斧子到处找,三弟躲了一阵后也搬离了。张尔蓉还模模糊糊地记得,自己十来岁时,母亲和父亲提过离婚,父亲威胁,“要是离婚我把你爸你妈都弄死。”
张建德不喜欢韩月回娘家。一次,她又想逃,在村道上碰到邻居孟庆云,韩月拉下衣领,脖子上一道结了疤的大口子,是两三个月前张建德用剪子豁开的。她悄悄和孟庆云说,让她帮忙藏衣服到龙王庙的地里头,她好拿了到临近的振兴村坐渔船,越过嫩江江面,再走路翻过黑山头,去内蒙古的红彦镇坐火车,一般的客车路线她不敢走。
“我不走不行了”,韩月说,“你看看他都能整死我。”
孟庆云没有答应,事后,她不知道那次韩月是不是成功逃走,只记得后来张建德嫂子被打了,炕上的木橱柜被砸了。她过去一问,是韩月把衣服放在嫂子家,张建德来过了。
因为这事,韩月喝过一回农药。二儿子连跑带颠地到刘富贵家求救,韩月嘴里“扑扑往出喷沫子”,刘富贵赶紧把她背到卫生院洗胃。“那逼得我太没招了”,韩月被救回来后来刘富贵家串门,止不住流泪。
后来她又继续出现在市场,抡粉皮。一同摆摊的孟庆云听她唠起喝药的事,“她说不死了,这个罪没遭到头,让人打,能死吗?为这个家也得过日子。”
“不死就得干”,孟庆云记得韩月这么说,这是她30多岁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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