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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 2021-08-28 | 来源: 哔哩哔哩 | 有0人参与评论 | 专栏: 美食指南 | 字体: 小 中 大
在@杨晓洋的水果世界里,每种水果都有不同的品性。
水椰长在海岸潮起潮落的红树林间,像插了一排排笔直的羽毛,给人的感觉是遗世独立的“孤寡老人”。水东哥的果子里面有一种透明的液体,像鼻涕,它的形象就成了留着鼻涕水的大叔。南洋橄榄外表普通,果核纹路却很特别,像章鱼张开了触角,“青绿色果皮下面,包裹的是一颗狂野的内心。”
抱不动的菠萝蜜
这些都是杨晓洋吃过的新奇水果。自2008年以来,杨晓洋就踏上了寻找水果的路途,他跨过新加坡、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等东南亚国家,活跃在原始的热带雨林中,遇到过蟒蛇、云豹、鳄鱼等野生动物,只为了和水果见上一面。
“在它风华正茂的时候,你见到它一面,这个感觉是非常好的,我会一遍又一遍跟自己确认,真的找到了吗?真的看到了吗?我吃下去的一瞬间,那是从零到一的一个转变,原来书上讲的是真的,就是这个味道,自己所有的努力也突然之间有了意义。”
一种紫色果肉的木奶果
如今,32岁的杨晓洋已经吃过一千多种水果,采集的照片在40万张以上。他认为,水果猎人像是一个见证者,不同的味道通过舌头的味蕾,转化成一种信号,沿着神经,传播到大脑,再储存起来。在B站上,他把这些信号通过视频,再传递给45万粉丝。
“每种生命都有自己独有的语言,这些水果用它的语言跟我沟通,让我感受到生命的美好。”杨晓洋说。疫情期间,他开始在国内寻找水果,希望做一张中国水果地图,让更多人知道中国水果的丰富和美好。
陷入一种甜蜜的感觉中
在很多热带水果猎人的猎寻清单之中,一定有一种让无数人为之着迷的名字——香波果。这是一种传奇的水果,传说吃了以后浑身都是香的,就连流汗、小便、放屁都有股淡淡的紫罗兰香,很多偏执的权贵不惜一切代价要吃到这祌水果,目前只分布在印度尼西亚的爪哇岛。
香波果细节图
在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下,我专门去了一趟爪哇岛,因为货币使用不习惯,我租了个车,要给他20万印尼盾(人民币90.4元),结果算错了一个零,一大把200万都给人家了,等到要买火车票,突然发现自己没钱了。我特别心疼,谁没事花了那么多钱,为了找一个破果子啊,没有这种疯子的。
想办法弄到钱之后,我又租了个车,进了村,拿着照片问当地人,很快就找到了,好几棵树都是。眼睛瞟到果子的那一刹那,感觉瞳孔突然放大,鸭蛋大小的灰褐色果子一簇簇生长在树干上,很激动,向导走了之后,我一个人“咔咔”拿手机自拍,各种姿势都用上了。如果有人在远处看到的话,肯定觉得这人神经病(笑)。
树干上的香波果
香波果香气迷人,有一股接近芒果的味道,吃起来香甜又有点小刺激。可能是心理作用,吃完香波果子,我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回到酒店,我多喝了一些水,静静地玩手机等尿意袭来,终于有感觉了,赶紧跑到卫生间,把门关上,然而,并没有紫罗兰的香味在空间里弥漫,可能吃得不够多,唯一明显的是口腔有香味,这次验证没有十分成功。
另一种神奇的水果——仙蜜果,可以欺骗人的味觉,吃了它们以后,再吃酸的东西都感觉是甜的。(仙蜜果)味道像白肉的火龙果,甜度很低。我准备好了水果切片,有柠檬、苹果、西瓜,吃过不久,果然有作用了,柠檬不再那么酸,西瓜和苹果也更加清新,世界开始陷入一种甜蜜的感觉当中。持续了大约半小时,效果才逐渐消失。
仙蜜果
也有一些比较“变态”的,比如龟背竹,一般当成盆栽种,一副乖巧可爱的样子,可一旦被丢在合适的环境里,它会快速攀爬在周围的大树上,长到十多米高,晚上借着月光看它的影子,像一个巨大的怪兽,开花时发出一股尸臭的味道,果实被叫“魔鬼之果”。自然成熟的果子,像玉米棒子一样,每一根柱头都是晶莹剔透的,有香蕉的口感,菠萝的味道。
成熟的龟背竹果实
寻找野生水果并不容易,经常会白跑一趟。首先,我得知道它在哪儿,有时候查到的坐标,要么是一百年前的(地址)了,现在整个山都没有了,被挖了用来盖房子。要么是当地的那棵树没有了,要么不在果期,昨天还有的果子,今天没有了,你总是遇不到。
所以在它风华正茂的时候,你见到它一面,这个感觉是非常好的。我会一遍又一遍跟自己确认,真的找到了吗?你会感叹这个物种从地球存在到逐渐演化,经历了亿万年的考验,最后就这么站在你跟前,在这个时空相遇,这是非常美丽的一个邂逅。
猛虎、鳄鱼与背着枪的猎人
这种邂逅开始于新加坡。我大学是在新加坡读的,刚到这个城市,坐着那个出租车嘛,路上看见那些植物,哇塞,感觉来到了阿凡达星球一样。
2011年,我开始跟着专家团去森林考察,帮他们采集标本,做鉴定,也学着怎么去跟土着沟通。一年后,我已经比较专业,带了一个十几人的考察团,去了一趟婆罗洲的原始森林。
在婆罗洲的深处,连电都没有,我们自己扛着发电机,在那边扎点,住的是木头扎起来的小屋,吃个饭,要去土着那里买一些鸡、米饭。我还带了蚊帐,但太低估森林蚊虫的水平了,一些吸血虫子可以直接穿透蚊帐,第二天起来,浑身都是小点,被咬满了。
婆罗洲的一处驻扎地
洗澡也没有热水。当地人有一个洗澡间,从山上引水,他们不用什么洗头膏,直接擦,溪水乍凉乍凉的,我第一次洗就差点感冒。后来,我想了这么一招,接满一大盆水,在上面放一个黑塑料袋,吸太阳的热,等到下午,水就是热的了,考察队的人一看,都这么干了(笑)。
我们雇了一些当地人,做好后勤工作,包括带我们去山上。因为他们熟悉路,知道哪些地方可能有野猪、蟒蛇。他们警告不能去的,我们肯定不敢乱去,可能有生命的危险。
我记得一次,在苏门答腊,向导嫌我拍照慢先走了,意思是在前面等我。我顺着一条道往上走,发现一个小水潭边,有新鲜的兽印,我突然意识到,这个地方是有苏门答腊虎的,我独自一人,又这么瘦小,有可能被它看成一盘菜,正在后面虎视眈眈地看着。一想到这,后背一阵凉啊,赶紧扭头扫了一眼,幸亏没有什么,我一溜小跑下了山,到了下面,向导正在慢悠悠地喝咖啡呢。
红树林地带出没的湾鳄
其实,野生动物不是最可怕的。像苏门答腊虎,有两三人结伴而行,它听到声音就跑掉了,不会跟你正面硬刚。还有鳄鱼,平常在岸边晒太阳,也懒得搭理你。不可控的是反而是小蚊虫。树枝上的蚂蟥,顺着雨滴就从树叶上飘下来,掉到头发上,再爬到脖子、胸口上。我们考察队有一个胖子,每次脱下来衣服,要么是后背,要么是正胸口,被蚂蟥给叮了,一长串血迹从背心流淌下来。
最可怕的是遇到背着猎枪的人。在婆罗洲考察时,会发现一些地方遍地兽毛、兽皮,画面触目惊心,那是打猎的人在林子里生活的痕迹,他路过这里,把打到的猎物烤了吃了,当地政府也是允许的。
在婆罗洲与钩榕合影
这些人比较野蛮,不要得罪,就怕你走着走着,“啪”对面出来一个猎人,当水果猎人遇见野兽猎人,还是有点害怕的。在深山老林里,他可能就为了几百块钱把你打死,把钱抢走,本来就是打猎的嘛,打鸟也是挣一点钱,打人也是挣一点钱,对他来说一样的。我们在他跟前是个弱势群体,没法搞了。
所以,一定要当地人拿着开山刀,背着枪,像护卫队一样去保护我们。他们之间会有暗号,如果感到前面有人,大老远模仿动物的叫声,“呜呜呜呜”喊几次,如果对方回应,那说明是安全的,如果对方警告不让过去,我们就得绕路。
爬树摘果子
还有比较可怕的是地理环境。我有一次走在石灰岩地区,落叶覆盖着,以为是普通的路,没想到下面是空的,一踩,“哗”半条腿滑进去了,刀刃一样的石头把登山鞋直接划开,牛仔裤也破了,腿上一道很重的伤口。我把裤子掀上去,做简单的包扎,拿拐棍撑着,继续往前走路,看到个好东西,继续拍照,都忘记疼痛了。
像跳舞一般的生命运动
我是在北方的农村长大的,从小能吃到的水果很少,无非就是香蕉和苹果。
我是外婆带大的,逢年过节有人拜访外婆,会带很多水果,其中就有苹果。外婆怕我一次吃完,把它塞到老式的柜子里,一打开就可以闻到苹果的香味,我就跟老鼠闻味似的,馋坏了。外婆经不住我死缠烂打,夕阳下,我坐在台阶那,翘着个小腿,看外婆拿着小刀,一圈一圈地削苹果,苹果皮也不舍得扔,嚼吧嚼吧,特别香。
现在回想起来,那是非常美好的一段时光,苹果成了一种载体,有跟外婆在一块的情感在里面。
杨晓洋儿时
我在大学的专业是精密制造,毕业后,在新加坡一家公司干了一年,天天朝九晚五,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而活着,并不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而走。直到印尼烧芭事件,植物被烧之后,在新加坡的上空整个飘了一个多月不散,比雾霾还严重,那是雨林植物的尸体碎片。我想,人和自然之间的矛盾会这么严重了,而我什么也做不了。在那个状态下,我需要有所改变,所以就裸辞了。
后面,我专门做水果,写了一本书《东南亚水果猎人》,参与拍了纪录片《水果传》,然后各种演讲、报道也跟着过来了,慢慢把这个IP固化。
开无花果
水果猎人就像是一个见证者,吃水果的过程,是这些味道通过舌头的味蕾,沿着神经,转化成一种信号,传播到大脑,再储存起来,这是一个信息接受的过程。我希望在有限的生命里做点记录。目前,我吃过一千多种水果,整理出来的照片在40万张以上。
我带过很多朋友去雨林徒步,包括一些企业总裁、银行行长、医生、明星,到自然跟前,真的就是个孩子啊,平常的那些枷锁、面具完全丢掉了,回归到一个自然人的属性,跟我一起吃果子,酸甜苦辣咸,真是不足以描述大自然的味道。
过去几年,不管我的生活、工作怎么变化,看植物这个习惯是没有变的。现在,每到周六,哪怕前一天睡很晚,第二天很早就醒来了,因为我的生物钟告诉我,该去看植物了。那相当于是我的一个信仰,一个力量来源。
缀化的菠萝
我记得有一次,在森林里迷路了,我找了一个中心位置做标记,往一个方向跑不对,回到原地,跑了好几次,都出不去。天快黑了,夜间留在森林,可能会有云豹这样的兽类,我手机没电,相机也没电,基本上弹尽粮绝,处于一个绝境的状态,我感受到死亡的恐惧。
既然跑不出去,我想,那就静下心来想一下吧,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闭目养神,平复自己的呼吸,有那么几分钟,我感觉和自然融入一体。
等再睁开眼的时候,我看到,树叶在悄悄地动,下面有蚂蚁,蚂蚱在跳来跳去,还有一些竹节虫,停下又飞走了,世间万物无时无刻都在进行一些生命运动,像跳舞一般,张狂地一点一点扩张地盘。我好像更懂森林了,觉得森林不是单一的环境,而是无数生命聚集在一块的,每一个物种都在不断地繁衍,在有限的生命里做一些事情,寻找生命的意义。
在森林里找果子
突然之间,我再去看东西,心态不一样了。这时,我看到一种快灭绝的兰花,想起来国立大学做过一个项目,是把野生兰花,通过人工繁殖,再进行回归。我想,这兰花八成是他们回归的,我就沿着兰花的线路往前走,从森林的一个小口出来,哗一下就蹦到了柏油马路上。
我在路上一路狂奔,大概几百米之后,看到一个公交站,我已经非常疲惫,也不管车是往哪个方向走的,刷卡就上去了。车上空调很冷,我浑身是汗,跑得又累又渴,一下子就睡着了。等我迷迷糊糊一睁眼,哇,车水马龙,天已经黑了,但是灯光非常耀眼,立马从森林切换到了城市模式。
我问师傅到哪儿了,他说那附近是牛车水,新加坡的Chinatown。我看到了一家火锅店,立马来劲了,我在那一站就下了车,洗了把脸,梳理了一下头发,进去到火锅店吃自助餐吧。- 新闻来源于其它媒体,内容不代表本站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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