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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 2022-09-07 | 來源: 最人物 | 有9人參與評論 | 字體: 小 中 大
“謝謝導演,謝謝我的‘女兒’奚美娟,這個榮譽屬於所有偉大的母親。”
前段時間,當吳彥姝身著旗袍,優雅從容地走上北京國際電影節的領獎台,台下的演員們無壹不為之動容。
這是她的第壹座影後獎杯,憑借壹部叫做《媽媽!》的電影,在她已然84歲的年紀獲得。
站在領獎台上,吳彥姝的態度與她的年紀形成鮮明對比,謙卑到像壹個新人——事實上,自她2010年正式接拍影視劇算起,吳彥姝進圈不過才12年。
但與新人的患得患失不同,這是壹個在名利場裡游刃有余的“新人”。
在女明星過分追求“少女感”、男明星享受“哥哥”稱號的今天,吳彥姝不止壹次地回復媒體對她有關年齡的提問,如出壹轍的坦然。
她愛自己花白的頭發、美麗的皺紋、不再年輕的身體,和經歷了許久的年華。
當有人問起她如何看待自己耄耋之年才“成名”這件事時,吳彥姝說:
“我只是又有了壹個工作的機會,我特別珍惜。”
1945年,上海市,善鍾裡73號。
這是壹條濃縮著老上海獨特風韻的巷子,來來往往的曼妙女郎,身著旗袍,手拿紙傘,行走在弄堂裡,風姿綽約。
整個巷子裡只有兩棟別墅,突然,其中壹棟別墅的牆頭上,探出壹個女孩的頭。
女孩樣貌端正、古靈精怪,這就是7歲的吳彥姝了。這壹年,她跟著父親的工作調動,剛剛來到上海。
吳彥姝是在廣州出生的,是個正兒八經的大家閨秀。
她的父親早年在日本早稻田大學讀書,與陳獨秀和李大釗算得上是校友。回國之後,吳父做過生意,後來又加入地下工作,輾轉到了中山大學教書。
吳彥姝的母親也是民國時期罕見的女大學生,在大學裡主修中國文學,還兼修了當時非常流行的家政專業——教女子怎麼成為壹個舊時代的好太太。
自兒時起,吳彥姝就接受了母親格外嚴格的禮儀教育:
吃飯的時候,碗要端起來,小指頭稍微翹壹點,筷子拿在叁分之壹處;喝水的時候,手要舉起來,擋在杯子外側,不能讓人看見牙齒;外出的時候,要隨身攜帶手絹,路上遇到人打噴嚏,要馬上用手絹捂住鼻子……
但吳彥姝的童年生活的底色,並不只有嚴厲。
吳彥姝的優雅,浸潤到了骨子裡
吳彥姝是那個年代少有的獨生女,因為父親告訴家裡人:“兒多母苦,不需要生多了。”他心疼懷孕受苦的妻子,也對封建思想中的“傳宗接代”沒什麼興趣。
父親的新思想與母親的舊風潮在這個家庭中交織,並在吳彥姝的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跡。
吳彥姝7歲時,父親在上海開了壹家名叫“允華”的進出口貿易公司,壹家人又搬到了上海。
在上海,她讀的是震旦附小,當時還是壹所教會學校。
小學贰年級,她就隨著家人去劇院,看的是梅蘭芳唱戲,演的是《洛神》。
那是梅蘭芳蓄須明志的後半生,抗戰勝利後,梅蘭芳將畢生心血都獻給了舞台。
台上的門簾壹掀開,梅蘭芳還沒出場,台下的吼叫聲就已瘋狂。再到梅蘭芳壹亮嗓,每唱壹句,台下就鼓壹次掌,那是對台上人的欽佩與敬意。
小彥姝當時並不懂國恨家仇與戲好戲壞,只覺得“這個男人,怎麼能將女人演得這麼好啊”。
那幾年在上海,吳彥姝跟著家中長輩,看了許多“大家”的戲:“程派”的程硯秋、“張派”的張君秋、“麒派”的周信芳……
在那個百花齊放的年代裡,中原大地上幾千年淬煉出的戲曲藝術,無聲無息間熏陶著她。
梅蘭芳 《洛神》舞台照片
後來,父親的工作又變動到了山西醫學院任職,自此,她跟著父親,定居到了山西。
吳彥姝上高中時,父親經常會帶著她,去看山西話劇院的話劇。
那些年,她看過“中國話劇皇後”朱琳的《蔡文姬》,也看過戲劇表演藝術家於是之的《龍須溝》和《茶館》……
看《茶館》時,當叁個老人撒起紙錢,舞台上高潮迭起,台下的吳彥姝淚流滿面——她並沒有完全看懂故事的內涵,只是單純地被舞台上的氛圍與演員的情緒所震撼。
在那時,成為話劇演員,就成了埋在吳彥姝心中的,壹顆關乎夢想的種子。
於是之(中間) 《茶館》劇照
1956年,18歲的吳彥姝高中畢業,恰好看到了山西話劇院在招學員,她心癢難耐,立刻去報了名。
“報名話劇院”這件事,在家裡還引起了壹場小型風暴。
在那個年代,“演員”這個身份還是不被大眾認可的“叁教九流”,保守的母親自然是難以接受。
但好在吳彥姝還有父親這個“同盟”,他告訴母親:“行行出狀元,你就讓她去試試。”
誰知這壹試,竟還真讓她考上了。
1959年,21歲的吳彥姝出演了個人首部電影《流水歡歌》。
這是她人生第壹個電影角色,也是前半生裡唯壹出演的電影角色。除此之外,她專注於話劇舞台,話劇生涯與壹位先烈的名字纏在了壹起:劉胡蘭。
吳彥姝 《流水歡歌》劇照
考進話劇院時,吳彥姝並不知道,自己應試的這個崗位正是為了“劉胡蘭”這個角色設置的。
彼時的她長得瘦瘦小小,臉卻圓乎乎的,看上去很精幹,與劉胡蘭的形象很像,這才輕松進入了話劇院。
只是僅僅長得相像,並不足以撐起壹個有血有肉的角色。
由於吳彥姝的成長背景與劉胡蘭相差甚遠,剛進話劇院的前兩年,吳彥姝壹直在品嘗挫敗感——
她不會演。
“站也不會站,手也沒地方放,腳也不知道該怎麼擺,連轉身都不知道怎麼弄了”,她沒有體會過真正的苦難,演出來的東西自己都覺得假。
於是,劇院幹脆把吳彥姝派到了劉胡蘭的老家,山西省呂梁市的雲周西村。
整整半年的時間,吳彥姝就住在劉胡蘭家旁邊壹個老鄉家裡頭,每天都要跟著劉胡蘭的母親壹起下地、壹起做飯。
劉媽媽壹邊做活,壹邊與吳彥姝講劉胡蘭的故事。
剛到雲周西村的時候是冬天,天很冷,吳彥姝睡在炕上,壹不小心得了感冒。
她強忍著不敢和劇院裡匯報,覺得自己“既然是來體會,就要適應這個環境,體會透徹”,但咳嗽許久都不見好,老鄉看不下去了,就在半夜,用蘿卜皮給吳彥姝燒水喝。
這是當地的土方法,60多年過去了,吳彥姝還清楚地記得那碗蘿卜皮水的味道,也切身體會到了當地農民對人的真誠與熱情。
從那壹刻起,她就決心要演好“劉胡蘭”。
吳彥姝(中間)飾演劉胡蘭
“下定決心”與“成功做到”之間相隔了多少故事,吳彥姝如今已然記不大清了。
她只記得這出戲排了整整叁年,上台之後就開始了全國巡演。最多的時候,她壹天要演5場《劉胡蘭》,從早上5點化妝,到晚上10點下台,連演壹個月,場場座無虛席。
除此之外,她也演別的劇目,但演得最有成就感的,還是“劉胡蘭”。
1965年3月19日,吳彥姝所在的山西話劇院接到了去人民大會堂匯報表演的通知。
這壹年,吳彥姝27歲。
沒曾想,在表演中途,院長突然激動地跑到後台宣布:“總理來了!”
話壹落地,所有人都驚呆了,吳彥姝自然也被喜訊砸懵。
演完戲之後,總理走到後台,所有演職人員站成了兩排,吳彥姝作為女主角站在了最中間的位置。
她看著總理向她走來,握完了手又去到旁邊接著慰問,吳彥姝呆站著,看著總理的背影,直到身旁的同事拍了拍她。
吳彥姝漲紅了臉,抓緊又去與副總理握手。
事情已經過去了57年,當時的場景吳彥姝依舊歷歷在目,這是她記了壹輩子的至高榮譽。
吳彥姝與總理握手
實際上,早年間裡,話劇院的生活算不上輕松。
與現在明星們動輒好幾個生活助理不同,那些年裡,話劇演員說白了就只是“單位職工”。
冬天,為了儲存物資,她們女演員還需要去往榆次,將大白菜背到太原,20多公裡的路,壹個人要背9棵白菜。
上了車,她們扶著白菜筐,不敢坐下。下了車,她們再背起白菜筐,走回話劇院。“但當時都沒覺得苦,只覺得是我們應該的。”吳彥姝說。
她將這些酸甜的記憶,轉化成了演技的壹部分,驕傲地說:“就像戲裡我演壹個挑菜籃子的人,雖然我筐裡沒什麼東西,但我演的沉重感,肯定有。”
吳彥姝說,生活對於演員來說,特別重要。
自拾八歲進入話劇院開始,吳彥姝將自己的青春與熱情,都奉獻給了舞台。
結婚、生女,都沒有耽擱她的事業,她按部就班地巡演、謝幕、享受著整個劇場的掌聲,“(那時候)根本顧不上家裡,我的孩子都是母親幫忙帶大的,我就以工作為主。”
多年之後,她也始終堅持自己的觀點,她不止壹次地強調:“人必須要有自己的事業,尤其是女性,就算是你的先生對你很好,你也要獨立,這樣你才會有壹種自己的信念,自己的精神氣。”
1993年,55歲的吳彥姝從山西話劇院退休——以話劇導演的身份。
早在柒拾年代後期,因為山西話劇院裡演員很多,導演太少,於是領導決定要從演員中培養導演,就選中了吳彥姝。
彼時,吳彥姝心裡並不願意,她覺得自己相比於導戲,更喜歡演戲。但服從命令,是當時對公職人員的要求,她也就如此在導演的崗位上幹了許久。
話劇團的導演是不能演戲的,在當時,每場戲的角色都要由藝術委員會分配,如果導演去做了演員,就相當於“搶了壹個演員的飯碗”。
吳彥姝只好放下了自己的表演夢,但她沒有怨天尤人:“做導演這段經歷,讓我分析角色更有把握。所以什麼時候經歷的那些經歷,都沒有白費。”
做導演時期的吳彥姝(左叁)
退休之後,她還閒不下來,因為對舞台還存有熱愛,她依舊時不時地回到劇院,參與排戲。
2003年,65歲的吳彥姝才徹底從山西話劇院退休——她需要照顧自己生病的丈夫。
吳彥姝的丈夫患有肺氣腫,吳彥姝需要按時為他更換氧氣瓶,以維持呼吸,直到2007年,丈夫去世。
在他生命的最後壹刻,醫生建議用電擊搶救,吳彥姝與女兒壹起決定放棄治療,不想讓丈夫經受無謂的痛苦。
吳彥姝向來是不畏懼死亡的,這或許與她在醫學院工作的父親有關。
早年跟在父親身邊,吳彥姝見過了太多的生老病死:“你撕心裂肺地哭,他們也回不來,為什麼要那樣呢?趕快把他們的後事處理好,然後投入自己的工作就對了。”
父親在吳彥姝還未退休時就已過世,丈夫離世後,她又回到家中照顧年邁的母親,直到母親於94歲去世。
2010年,72歲的吳彥姝在山西孑然壹身,沒有了親人。
經歷了生命的叁次離別,吳彥姝再次揮了揮手,告別了這座生活了大半輩子的城市。
在北京生活的女兒將她接到了身邊,與自己和孩子生活在壹起。
自此,命運的齒輪再次轉動,負載著老人的壹腔勇氣,終將與夢想嚙合——
當壹個人將生死看淡,對生命克制且客觀,那她之後的人生將無所畏懼。
正如吳彥姝所說:“你怕什麼呢,就去做好了嘛,這麼大年紀了,死了就死了唄。”
當壹個人坦然面對生死時,才會迎來新生。
吳彥姝是怎麼進入娛樂圈的呢?
那是2010年,在北京生活的吳彥姝,過得並不快樂。
女兒要工作,外孫也已考上了大學,吳彥姝在這個家裡,找不到自己存在的價值。
“到了這個年紀,你去打擾誰都不好,別人都在忙,慢慢地,你就比較消沉。”
她像是壹朵被抽幹了水分的花,在日復壹日的無所事事中,急速枯萎。
恰在此時,曾經在山西話劇院任職的張紀中,正在籌拍新版《西游記》,他找到了吳彥姝,邀請她客串毗藍婆菩薩壹角。
吳彥姝閒來無事,索性答應了。
2011年,吳彥姝(右)出演新版《西游記》
在這個劇組,吳彥姝認識了壹些劇組統籌,她猛然意識到,自己為什麼不拍戲呢?
既然能在舞台上演得游刃有余,自然也能到“方塊箱子”裡演得可圈可點。
從《西游記》劇組出來後,吳彥姝這個經驗豐富、演技不俗的小老太太就在娛樂圈掛了名,漸漸地,開始有副導演給她發壹些試戲邀約,角色無壹例外都是媽媽與奶奶。
吳彥姝也很知足:“我這個年紀了,除了配角也沒得演了。”
2017年,吳彥姝出演《相愛相親》
某個電視劇中,壹個角色有近兩頁的台詞獨白,這樣的戲份,話劇演員更為拿手,劇組的副導演就找到了吳彥姝。
吳彥姝當時還沒有經紀人,就跟著劇組接送群眾演員的大巴車壹起去。到了現場,因為休息室不夠,副導演給吳彥姝搬了個凳子,放到了片場的角落。恰巧,坐在吳彥姝旁邊的,就是群眾演員的組織者。
“群頭”是個小姑娘,看見吳彥姝,上來就問她要紙巾,隨後,她依舊不停地使喚吳彥姝,以為這就是壹個普通的群眾演員。
吳彥姝初來乍到,選擇了乖乖聽話,心裡想著:“我還是個新人,人家已經是壹個老群眾演員了。”
直到她被請到攝像機下,開口念那壹長段的台詞。
吳彥姝看見角落裡“群頭”的眼神從不屑變成敬佩,下了台,“群頭”激動地跑過來握住她的手,嘴裡喊著“老師老師”。
吳彥姝回想起那壹幕,說:“我覺得特別可愛。”
年過古稀的吳彥姝就這樣游走在各個劇組,拿的是壹個又壹個的小角色,又靠實力贏得壹個又壹個的尊重與青睞。
《相愛相親》中的吳彥姝
直到2015年,曾經合作過的某個副導演找到了吳彥姝,告訴她有壹個電影,導演和主演都保密,但是需要壹個看上去像80歲,實際上60歲的女演員。
吳彥姝問為什麼,副導演說,百分之九拾的戲都在國外拍,怕老人年紀大了不能坐飛機。
那壹年,吳彥姝77歲,她贰話不說就去了,“看起來像80歲哪有真的快80歲合適”。
她不會英語,女兒給她在手機上注冊了壹個電子詞典,她就靠它進行簡單的翻譯。拍戲間隙,她就在國外獨自游玩,從不害怕走失在陌生的土地——“我心想這個地方找不到路了,大不了我就去大使館,那裡就有中國人了嘛”。
更何況,外孫還在她的手機上安裝了定位APP,時刻關注著外婆的行蹤。
這部電影就是《北京遇上西雅圖之不贰情書》,吳彥姝在其中飾演了壹個華裔老太太,盡管已耄耋之年,笑起來卻始終帶著少女的嬌羞。
作為壹部知名電影的續集,電影上線之後,很多人譏諷這部電影有狗尾續貂之嫌,但沒有壹個人說吳彥姝所塑造的角色不好,這個角色靈動到仿佛就是為吳彥姝量身打造的壹般。
她那哭起來泛紅的鼻頭,笑起來閃著光的皺紋,都在壹壹細說時光的深刻與美好。
2015年,吳彥姝出演《北京遇上西雅圖2》
事實上,導演薛曉路也正是看中了吳彥姝的皺紋。
薛曉路在采訪的時候說:“壹看到她,我就覺得奶奶是她,我就喜歡她的皺紋。現在老年人都沒有皺紋,梳著光光的白頭發,我希望有壹個有質感的老太太。”
那些被女演員們避之唯恐不及的皺紋,在吳彥姝看來,也是歲月贈予她的禮物。
吳彥姝說:“如果我臉上依然光滑,你就會覺得那些角色不可信,皺紋組成了我人生的故事。”
因為這部《北京遇上西雅圖之不贰情書》,吳彥姝被很多人稱為“國民奶奶”。再往後,她的戲約絡繹不絕,最多的時候壹年能拍10部戲,有電影,也有電視劇。
2018年,吳彥姝出演電影《動物世界》
2017年,憑借電影《搬遷》,吳彥姝獲得了金雞獎最佳女配角。
站在領獎台上,她說:“我今年79歲了,第壹次得到壹個國家級的大獎。”話裡是謙卑,嗓音裡卻是不卑不亢的清亮。
2017年,吳彥姝獲得金雞獎最佳女配角
2020年,82歲的吳彥姝參演了電視劇《流金歲月》,在其中飾演壹個重男輕女的奶奶。
拍攝兒子跳樓那場戲時,導演擔心吳彥姝年紀太大,承受不了如此大的情緒起伏,本想著只拍攝窗簾的晃動,來隱喻劇情。
但吳彥姝沒同意,她覺得自己是來拍戲的,自然是拍攝演員的表演更能直觀地傳達鏡頭裡的感情。
到了片場,導演又問了吳彥姝壹句:“奶奶,拍窗簾還是拍您。”
吳彥姝頭也不回地往裡走:“拍我。”
2020年,吳彥姝出演《流金歲月》
這些年,她就像是壹個重現江湖的女掌門,輾轉於各個片場,嬉笑怒罵中是人生,唱念做打裡有故事。
鏡頭築在她身上時,觀眾可以輕松地看到時代的烙印,看到自己曾經遇見的人的影子。
吳彥姝事業上的第贰個春天,如約到來。
2021年,吳彥姝出演《理想照耀中國》
吳彥姝的“退休再就業”,被許多人稱贊為“優雅老本”的范本——
衣著得體、事業有成,舉手投足間,完美詮釋了何為“優雅永不過時”。
但將問題拋給吳彥姝本人,她卻連連擺手:“我只是又有了壹個工作的機會,我特別珍惜。”
她從不以“老戲骨”自居,相反,在吳彥姝看來,再就業的這個階段,給她最大幫助的,恰恰是年輕人。
“年輕人不壹定非要向老壹輩看齊,因為我們接觸的東西不同,時代也不同,反而是我們這些老的,要向年輕人學習。”
由於長久以來在話劇舞台上表演的習慣,剛開始演電視劇時,她不自覺地會將內心獨白都裝進表演裡,念出來的台詞就顯得拖沓。
吳彥姝就在片場觀察年輕演員的表演,跟他們學習台詞節奏,“表演也需要與時俱進”。
不僅如此,她與合作過的年輕人都處得拾分融洽,閒暇之余,她還與年輕人壹起打籃球,叁步上籃,有模有樣。
她沒有因年齡而禁錮自己,“我沒想過我是多大年紀,我覺得我什麼都能做”。
吳彥姝在打籃球
有壹次,演過她“孫子”的年輕演員侯明昊發了條朋友圈,內容是壹張摩托車的圖片,配文“掉坑裡了”。
吳彥姝壹看,嚇壹跳,尋思這孩子也太不省心了,騎個摩托車還掉坑裡了。
她剛想發個消息去慰問壹下“傷員”,突然想起這也許是某種網絡語言,就轉彎先去“問了度娘”,結果顯示,“掉坑裡”就是“非常沉迷某壹件事物”的意思。
她舒了壹口氣,想著幸虧沒去問,要不就要鬧笑話了。
手機裡的搜索引擎,正是吳彥姝探索世界的錨點。耄耋之年,她仍想對眼前的世界懷揣巨大的好奇,這正是她保持良好狀態的根源——擁有好奇心,就算80歲也是年輕,失去求知欲,哪怕20歲也是老人。
現如今,吳彥姝的戲約越來越多,她外出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但她不會將自己的事務都托付給別人:機票,她自己在手機上預訂;生病,她打個車就自己去了醫院。
她還在手機裡養了壹只“旅行青蛙”,最近青蛙不給她送新照片了,於是她轉身寵起了“消消樂”。
在吳彥姝看來,自己與年輕人唯壹的區別不過是:記憶力要稍顯遜色,身體上要多加注意。
為了讓自己在台詞上不拖後腿,她在劇本裡把自己的台詞提出來,讀上50遍,“現在沒有以前的記憶力了,之前讀兩遍就能記住”。
為了讓自己的身體撐得住整個拍攝周期,她規定自己半年進行壹次體檢,需要長時間拍攝的話,她就在進組前去檢查身體,“我要對人家的戲負責,總不能倒在片場裡吧,那多不好”。
2022年,84歲的吳彥姝展示“壹字馬”
她保持著這個年紀恰到好處的得體,懷揣著對這個世界旺盛的探索欲,坦然地享受自己的老年生活:
“老去是必然的,你擔心它要來,不擔心它也要來不是?與其擔心變老,不如快樂迎接。”
現如今,84歲的吳彥姝有了壹個新的困惑。
在她飾演的角色中,無壹例外充斥著對於老年人的刻板印象:重男輕女的奶奶、慈祥偉大的媽媽、執拗倔強的老太太,在冷酷的歲月裡,靜靜地等待死去……
這些角色身上看不到男女、職業、性格等在社會上的屬性,只有壹個身份,那就是“老人”。
像對待孩子壹樣,帶著當下年輕人對年老群體的壹種居高臨下的呵護,默認他們就是落伍的、粗俗的、跟不上時代的。
仿佛這樣的戲,才叫做“真實的老人”,但吳彥姝拒絕接受。
她不明白,明明世界上也有她這樣的老人:靈動的、雀躍的、了解網絡熱梗、獨自愉快生活。
她只是壹個女演員,碰巧這個女演員84歲了而已。
在接受采訪時,吳彥姝對記者得意地分享了自己近階段的計劃:
她准備去學駕照,她要擁有壹輛屬於自己的車,也擁有壹段屬於自己的全新旅程。
她說,駕駛證都取消年齡上限了,吳彥姝也將會永遠在路上。- 新聞來源於其它媒體,內容不代表本站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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