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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 2023-12-06 | 来源: 极昼工作室 | 有1人参与评论 | 字体: 小 中 大
但被抛弃的感觉比想象中更难承受。男友离开医院后,她明显感觉到对方态度越来越淡,找到对方询问,才知道他很快就开始另外的感情。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分了手,翁忻怡只能默默流眼泪,她一直记得男生最后对自己说,“我只是个普通的男孩,只想过快乐的生活,对不起。”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她刚做完截肢手术,闺蜜家里也打来电话,告知她医药费他们将不再承担。闺蜜家承担了截肢手术之前的医疗费用,接下来的医疗费、包括后续的赔偿,他们希望走法律程序解决。当时车祸发生近两个月,翁忻怡还没见过闺蜜。她们以前是那样亲密,十五六岁的玩伴,认识十几年了。
长期积压的情绪爆发,转到普通病房的第一天,她就哭着跟爸爸说,“我实在受不了了,我需要心理医生!”翁忻怡记得,那是事发以来自己第一次、也是最彻底的崩溃。
翁忻怡车祸后在医院的治疗过程。讲述者供图
截肢后患处反复发炎,她在医院又住了大半年,大部分时候只能躺着,连上厕所都要别人帮忙。幻肢痛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困扰着她,这是截肢患者术后常见的一种并发症,“总感觉它们还在”,并且伴有切割和撕裂样的痛感。
很多个夜晚,翁忻怡睁眼瞪着天花板直到天亮,她不断地问自己:自己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价值是什么?还能拥有正常的生活吗?那段时间她确诊了重度抑郁和双相情感障碍,依靠药物才能入睡。
为了证明“不是废物”,翁忻怡没少和自己较劲。身体状况稍有好转,她主动提出洗碗,用仅有的一只手,几个碗她洗了半小时;妈妈做家务时她抢着拖地,一条腿不好掌握平衡,又摔一跤;有次她只是想独立上厕所,从厕所门口蹦到马桶边,“扑通”一声,妈妈听到女儿的喊叫冲到厕所,“又想哭又想笑,那么小的洗手池,她怎么摔到缝隙里去了”。
事实上,她花了整整一年时间才终于能独立上厕所和洗澡。对普通人来说极其轻易的两件事,她吃力极了,上完厕所累出了一头汗,洗澡则要花费将近一个小时。她望着镜子里残缺的自己,鼻头有些发酸。
恢复正常生活的希望都寄托在假肢上,借助假肢她才能走出去、重新独立。装上假肢前,她在假肢公司做定制和康复训练,即便在这里她的状况也会引起同情——不同程度肢障者们凑在一块,大腿截肢的总是羡慕小腿截肢的,手臂截肢的通常羡慕腿截肢的,翁忻怡同时截了手臂和大腿,而且残肢很短,这意味着装上假肢后她活动起来要花费更多力气。
对翁忻怡来说这并不是问题,真正让她紧张起来的是另一个现实——在微信群里,她听到一位肢障者讲述自己的故事:穿假肢十几年了,成功瞒住了身边所有同事。为了躲开别人的眼光,也为了保住工作,十几年来对方一直穿着长裤生活。
翁忻怡很惊讶。她从学生时代就是那类“不安分”的孩子,偷父母钱买游戏点卡,不顾校规染黄色头发,总是人群中亮眼的存在。
十几年如一日藏在家里、藏在人群中,这也是自己将面对的生活吗?她不能接受也不敢想象。“做个显眼的残障者”那时就埋伏在心里了,她知道,只有越来越多的残障者“被看到”,大家才不会对这个群体陌生,也不会像看异类一样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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