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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 2024-01-03 | 来源: 三联生活周刊 | 有0人参与评论 | 专栏: 婚姻 | 字体: 小 中 大
今年夏天,我爸妈做了一件自己人生里的壮举:作为高龄者去西藏玩了一圈。
70岁的我爸和64岁的我妈进藏前,被旅行社详细审查了他们的最新体检报告、再三确认了健康状况、还给俩人罗列了一堆可能用得上的药品物资,请他们慎重考虑携带。但我爸妈还是渴望一睹西藏的风采,为了能减少出现意外的可能,我妈在网上看了很多攻略,又咨询了去过的朋友,反复确认高原反应可能会带来影响与急救措施,做了周密的准备,总算有备无患地出发了。
没想到,一周玩下来,爹妈头不晕、气不短,除了偶尔有点轻微头疼,瓶子里的氧气一口都没吸。作为团里年龄最大的两个人,无论是爬山下坡、还是吃喝拉撒,他们都是团中的佼佼者。担惊受怕地去、虎虎生威地归,七天下来,我妈对她自己和我爸的身体素质刷新了认知,并觉得是自己做的攻略起到了巨大的作用,所以他们才能应对自如,开心出游。正当我妈兴致勃勃地跟大家进行经验分享时,作为攻略的“既得利益者”,我爸却一盆冷水浇下来:你说的那么邪乎,进藏也就那样,没啥了不起的,别想太多,不用额外准备也没事。
和大多数人的童年里有一对扫兴的中国父母一样,大多数婚姻里也总会有一位扫兴的伴侣。在我父母的婚姻里,我爸就是那个扫兴鬼。
扫兴的伴侣通常用两种方式让另一半透心凉:
第一种是习惯性泼凉水。
新开的牛排店,我妈带我爸去尝鲜,我爸吃干抹净后陈述总结:“比我卤的牛肉差远了”;
我妈买了一捧鲜花放家里欣赏,我爸评价:有啥好看的,还不是开几天就败了;
我妈洗剪吹拉烫花三个多小时换了个发型,美滋滋问我爸意见,我爸破天荒没砸场子,金口一开飘出一句“还不错”,没等我妈来得及开心,他的下半句紧跟着跑了出来:“要是能少剪一点、再长一点就更好了。”
当然,我爸一视同仁,对亲闺女泼起冷水来也是得心应手。
读小学时我很喜欢诗歌,泰戈尔和普希金的诗集被我翻了很多遍,我还模仿大师的风格自己写了两首诗,兴冲冲拿去给我爸读。我一度担心他“亲爹滤镜”太严重,不能给出客观评价,就骗我爸说是普希金的作品。
听完后他给出了评价:这首诗写得一般啊。
我说,其实是我模仿普希金写的啦。
我爸的凉水从天而降:我就感觉不像大师的作品。你这点水平还敢和普希金相提并论?
我爸体内好像天生自带一个声控瀑布,但凡看到别人冒出一点开心、兴奋、有期待的小火苗,开关就会自动开启,送你一盆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冷水。
第二种是无法欣赏生活中那些真善美的东西。
我妈看剧,被剧中冲破重重阻碍、终成眷属的男女主的爱情感动得抽抽噎噎。我爸凑过来甩出一句:都是骗人的,哪有这样的感情啊;
我妈看电影,被影片里的女主角不畏艰难、追求自己的理想所感动。坐在身旁的我爸来了一句:别被人骗了,这个女演员演一部电影赚的钱比我们十辈子都赚的多;
冬季下雪后,我妈邀请我爸踏雪寻梅,我爸担心的是“雪天路滑、不要出门”;
晚上有流星雨,我妈想来一场“陪你去看流星雨落在这地球上”的浪漫,我爸:“还是别去了吧,万一感冒了多不划算”。
生活里的真善美、际遇中碰到的小确幸,在一个扫兴的人眼中一律都是nothing at all. 只有在扫兴这件事上,我爸从来不会让全家人扫兴。
英文里有一个很直观的词用来表示“扫兴”:Killjoy,扼杀喜悦,无法更形象了。
但说句公道话,一个擅长扫兴的人,多半是成长路上被喂了不少心酸才会变得如此“下头”。我爸作为长子,幼年丧父、早早进工厂赚钱,带着寡母一起养活一个妹妹和两个弟弟,缺乏管教的两个弟弟年轻时又不省心,长兄如父的我爸没少帮他们收拾烂摊子。家道贫困使他过了而立之年才能娶妻生子、组建自己的家庭。
麦家在《人生海海》里说“生活是如此令人绝望,但人们兴高采烈地活着”。可现实中,更多人被困苦磨平了棱角、磨光了积极、磨尽了欢喜。打开一盏灯,别人看到的是光亮,他们习惯了去看阴影。
“扫兴”也许不像基因是天生的,但它和基因一样会传承。在父母一辈的婚姻里,我爸是那个扫兴的伴侣,在我的婚姻里,我接过衣钵,成了那个扫兴鬼。- 新闻来源于其它媒体,内容不代表本站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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