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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 2023-03-08 | 来源: 八点健闻 | 有0人参与评论 | 字体: 小 中 大
周秀龙律师的朋友圈里,一半以上都是医生。
在多年的法律生涯中,他没认识几个同行,却有数不清的“医生朋友”。原因很简单,作为北京盈科(天津)律师事务所的律师,41岁的周秀龙投入大把时间,帮助想要离职的医护和医院打官司。
从2019年1月至今,他辗转三四十个城市,为上百位医护解决劳动人事纠纷。
他的服务对象大多是规培生、进修生和定向生,他们一旦与供职医院绑定劳动关系、签署协议,便很难脱身,面临动辄30~50万的天价违约金,甚至交了钱,证件依然被扣留。
面对医院的“霸王条款”和地方保护主义,一些想要离开的医护人员不惜铤而走险,抛弃档案,在求职市场中“裸奔”;或是到法院控告自己“吃空饷”,倒逼医院放手。无力与医院抗衡的医护,则无奈放弃解约的念头。
中国医护解约难题,是封闭公立医疗体系的特殊产物。新兴市场化与人才流动趋势,正一点点松动着政策框限。两股力量间的冲突也不断加剧。
医院与医护的劳动人事纠纷常常以“一地鸡毛”作为结局。
医院展示出压倒性的社会权力地位,却又深陷普遍的、苦于留不住人才的困境。年轻医学生看来,基层医院福利再优渥,可能也不及大城市大三甲的普通岗位。在解约的道德风险中,他们走上了与医院“分手”之路。
在这个鲜为人知的法律领域,周秀龙代理过的医护人员解约案,往往是当地第一起。在他眼里,医院与医生隐秘的纠葛,也暴露出更宏观的制度性问题。
以下是他的自述。
医院的“霸王条款”
“哪怕毕业证不要了,我也要离开这个地方!”座谈会的会议室里,一位年轻女孩斩钉截铁地对我说。
2023年2月初,我正在外地,与想离职的医生们开座谈会。看着这个漂亮的“00后”女孩,我觉得既不可理喻又无奈。这不是我第一次提起类似诉讼,但很少碰到如此“决绝”的年轻人。
这位刚大学毕业的女孩,是中国西部一家社区卫生院的儿科“定向生”。临近毕业之际,按照当初协议,她应回到当地基层医院工作。但女孩不愿意,她在上海某药企找到了薪资更高的工作,迫切地想要离开这个边境小镇,去更宽广的地方闯荡。
但协议在身,女孩不能直接离开。院方为了防止女孩“跑掉”,又扣下了她的毕业证和医师资格证。医院企图拴住她,女孩迫切要去上海入职——一来二去,女孩等不及,甚至已经准备好“档案工资什么都不要,只身去上海”。
一筹莫展中,女孩找到了我。与她同行的还有几位年轻医生,似乎都把我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那次出差,我办了4件案子,当事人都与这位女孩处境类似 :定向医学生不想留在基层,想解约,但院方扣留了他们的毕业证。
院方很强势。扣留毕业证是违法的,劳动合同上写得很清楚:定向生在承担相应违约责任的情况下可以解约,提前30天向当地卫健委提出解约申请,卫健委会在接到申请的10个工作日内为定向生办解约手续。
这些协议院方都知道,但不执行。只要我一谈到这个问题,他们就会拿国家政策说事——边远地区医疗条件相对较弱,医院想要留住人才,所以才会有定向生的政策。
医院认为,如果这次开了先例,往后则一发不可收拾。他们寻找各种借口搪塞拖延,一会儿说没有签订劳动合同,所以无法解除劳动合同;一会儿又说没有提交不履行职责的证据。
医院拒不执行的行为很普遍。
我接触过一位医生,离开西部的医院17年了,原单位一直不为他办手续、转档案。幸好他跳槽去的广东的医院不需要这些手续,只要他本人过去就行。
离职很久也不解约的情况,在别的行业也许不常见,但在医疗行业经常发生。为了逃离,医生们费尽脑筋。
我遇到过一位三甲医院的医生,离职后编制还留在老东家,离职一年后仍领着工资。医生没有办法,又刚好碰上纪委去老东家检查,就自己举报自己“吃空饷”。后来迫于纪委的压力,这家三甲医院才同意让医生正式离职。最后,这位医生将几万元工资返还给了医院。
除了用行政手段强迫医生留下,一些医院与医生签订的协议也存在“霸王条款”。- 新闻来源于其它媒体,内容不代表本站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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