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期: 2024-03-10 | 來源: 自由亞洲 | 有48人參與評論 | 字體: 小 中 大
評論 | 嚴歌苓:也說歧視
舊金山唐人街保留著淘金時代建築風貌,後來衍生出的兩個新唐人街,街道不再凸顯異國風情,因此也就不那麼游人如織,反倒是華裔居民的采買餐會重地。路透社
最近“歧視”事件頻發。先是日本,兩位餐館老板先後掛牌,拒絕接待中國客人。再是倫敦,網紅鋼琴家與華裔青年的沖突。就在前幾天,新加坡航展拒絕中國人登機。我的同胞在類似場合中都是壹致的戰斗姿態,壹致的激憤面孔,壹致的指控——“種族歧視”。(倫敦鋼琴事件後,那位叫Meng ying 的女主角在事後反擊時,說法是“民族歧視”)。
這些同胞讓時空穿越,回到了伍拾多年前,童年的我蒙昧而不無敬畏地觀望滿街叱吒的紅衛兵。 對於這種“腰裡掖張牌,誰到跟誰來”的同胞,我近年也親眼見證過。這張隨時打出的王牌,當然就叫“種族歧視”。拾年前,我的同胞們闊起來了,在全世界的熱門景點“到此壹游”。2014年的初秋,我在法蘭克福皇帝大教堂有幸與他們相遇。那天是禮拜日,城中各天主堂都在皇帝大教堂匯聚。我們到達時,正值各教堂神職人員身著大禮服,打著該堂旗號,排隊入場之時。皇帝大教堂的神父站立台前,頗有檢閱之勢。氣氛之莊嚴凝重,感染了我們這些旅游散客,個個肅立在教堂最後壹排座位後面,默然矚目,似乎此時壹句不夠莊重的話都會造次這個群體。人們落座後,皇帝大教堂的神父開始布道,嗓音低徊而富有磁力,讓我立刻想到神的代言人就應該是這副嗓音。
突然間,門外鵲起壹陣喧嘩。壹個中國旅行團到達了,他們的大嗓門先於他們真身進入了這個肅穆的空間。接著,壹個松散的人群進了教堂的前門,趕大集壹樣大聲議論、談笑,導游需用更大嗓門來確保他詞句能抵達他們耳鼓。教堂門房是個六拾多歲男子,也是壹身黑色禮袍,企圖將旅行團員們擋在門口,同時請求他們靜默,或者等彌撒結束後再盡情觀光。這隊人馬的音量非但不減,反而分貝爆炸:“種族歧視!”壹旦紛爭被提拔到了“種族”高度,旅行團便壹應百合:“種族歧視!德國人種族歧視是有歷史淵源的!…..”對於這樣的同胞,我是真不願相認,但同時又覺得自己有限制家丑外揚之責,便趕過去小聲勸阻:何必非要選擇這個時間觀光呢?回答是,他們必須趕時間,壹天的景點排列得滴水不漏。那壹邊,仍然在跟老門房抗議“種族歧視”,我的北京朋友來脾氣了,說:“你們可以必選擇去不歧視你們的地方呀!”這下旅游團沖我們來了:“納粹走狗!”我們只能盡快撤退,不願繼續與這樣的同胞共存同壹空間,也生怕由此生發自我嫌惡:畢竟自己有著與他們相同的語言、膚色,與他們相似的樣貌。
說到歧視,我想到叁拾年前。對於從美國中西部搬到舊金山的我,逛唐人街是壹大樂事。舊金山唐人街有壹百伍拾多年歷史,始建於淘金年代。拾九世紀八拾年代,爆發了驅趕迫害華人的騷亂,暴民們打砸擄掠,唐人街多處房屋被燒毀。那時白人對華人的稱呼是“邪教徒”,並從體征和相貌上“科學”分析華人的劣等程度,認為華裔比非裔更低劣。贰戰中,中國與美國結為盟國,作家賽珍珠向羅斯福夫人幾次提議,才取消了“排華法案”。這樣沉痛的歷史,讓我想到,壹個遷徙萬裡的民族,要怎樣自尊自強才能變寄居者為主人公。舊金山唐人街保留著淘金時代建築風貌,游舊金山的各國旅游團志在必逛。後來衍生出的兩個新唐人街,始於第贰、第叁代華裔遷徙者,街道不再凸顯異國風情,因此也就不那麼游人如織,反倒是華裔居民的采買餐會重地。我那時的家,離第贰唐人街Clement St. 步行距離拾伍分鍾,我每天下午完成寫作,便漫步那裡,買些晚餐所需的食材。街上的台灣飯店、江浙菜餐廳,粵菜館、川菜館、客家菜館,沿Clement 那條不長的街道比鄰排開,相輔相生。舌尖上的鄉愁,在此地大可緩解。 沿街也開著小型中國超市,時鮮蔬果都擺成露天排擋,壹條街色香味俱全。- 新聞來源於其它媒體,內容不代表本站立場!
-
原文鏈接
原文鏈接: